原本成衣店老板娘的话她还不相信,想着这个上官晴可能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白兔,合着还真是个批着兔子皮的狐狸。
“姑娘误会了,那花灯……不是你的。”夜曦不留情面的解释,余光不时往洛倾那边看,垂在袍袖下的手松松紧紧,脸上的神色也带了几分犹疑。
洛倾站在旁边一听,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已经憋了一口气。
原来夜曦真的拿了个花灯,呵,把她的花灯推开,结果拿了别人的。
上官晴一时无言,没想到夜曦竟然如此不顾她的脸面当场把事情戳破,一着急顿时哭了出来。
“这……这……”
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们一看美人落泪,顿时一个比一个着急,有人竟然不知好歹,开始责备夜曦。
“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上官小姐的青睐都不愿意要。”
“可不是,八成又是个空有抱负的死脑筋,哼!”
四周的讨论声还没停止,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传来,刚刚说的无比激愤的两个人,此刻脚下多了一条一米长的鞭痕。
深有寸长,可见持鞭人的力度之大。
那两个人也是被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痕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怯怯的闭上了嘴,蹑手蹑脚的钻进了人群里。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四周,顿时寂静一片,就连上官晴的哭声都被刚刚那一下给吓停了。
“你们淮州城的人是要怎么样,人家不愿意还准备公开抢人不成,”洛倾冷声呵斥,寒目凛然,抬头冷冷的看向上官晴,“他拿了你的莲花灯又怎么样,他是有家室的人,你的意思是想让他休妻,然后入赘你上官府么?!”
上官晴被洛倾陡然攀升的气势给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言语。
“不……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洛倾心里憋了口气,原本只是有些烦这个女人,现在只能说她命不好,撞枪口上了,“刚刚说的那些什么天意如此,怎么,难道说你准备下嫁我家来为妾?!”
“我没有……我没有。”
“哼,没有最好,勾引有妇之夫,这名声落下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洛倾说完,收起手中的长鞭,头都没回,拉着东辰直接离开了,完全没有等夜曦的意思。
上官晴看夜曦没有跟着洛倾一起走,难过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喜色,莲步轻移,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两步,“公子,你家娘子……”
“我家娘子如何,用不着姑娘来说,告辞。”
夜曦低垂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上官晴,这应该是从她出现以来,夜曦唯一用眼睛看她的一次。
黑色的身影伴随着满天飞雪,眨眼间就走出了很远,没几下远处那三人又走成了一排。
“小姐……小姐,你的莲花灯找到了!”
春梅一路急慌慌的跑来,手里还碰着一盏莲花灯。
上官晴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四周的人群已经散去,她也没必要再装出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
拿起春梅手中的莲花灯,泄愤般直接丢到了地上,一盏精致的花灯顿时破烂。
“小姐,您这是……”春梅被吓了一跳,不解道。
“去查,找到那两个人,”上官晴目光泛着妒恨,银牙紧咬,“说什么孩子都有了,那女人充其量刚刚及笄,那男孩是六七岁的样子,当我是傻子么!”
春梅不知道上官晴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她的脾气一直都隐藏的很好,要不是她是贴身侍女也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秉性。
刚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不顾场合的发脾气。
说顺着上官晴的目光望去,入目只有杂乱的人群,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夜曦陪着洛倾和东辰一路回到灵宗门口,这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极其压抑,就连东辰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都感觉到了。
“洛倾姐姐……”
洛倾听到叫声,悄悄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男孩儿,稍稍收敛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温和道,“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在生气啊?!”
洛倾一听,余光下意识的往夜曦哪里看了一眼,清了清嗓有些遮掩,“没有,我哥哥哥很好,没有生气。”
男孩儿噘着嘴,挠了挠头,稚嫩的脸上带着费解,“以前爹娘就是这样,每次他们吵架,我一问,他们就总说没事。”
“嗯……”洛倾直起身,朝着门口一个弟子勾了勾手,“先把他带进去。”
东辰被守门的弟子拉走,进去的时候还在回头看他们。
“不论如何,今天还是谢谢你能在这,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洛倾说话时是背对着夜曦的,完全没有看到此刻他眼中那抹深邃暗沉的光。
听着背后没有回答,洛倾也不急,只是自嘲的笑了笑,迈步便朝着灵宗正门走。
夜曦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捏着袍袖中的那只莲花灯,一时间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想告诉她,这盏灯是她的,他更想劝自己,该认命了,但是他还是犹豫了。
他想最后赌一次,若结果还是如此,便罢了。
“洛倾……”
洛倾听到背后的叫声,身体僵了一下,挺住脚步回头看着他,“怎么?”
“灵宗的入学试炼有些难,你……要加油。”
“我知道了。”
这是一场在她生命中简短而弥深的记忆,这个记忆,一直持续到九界重洗,众神归位。
是夜,十一月的霜雪厚重,眨眼间外面的世界已经银装素裹。
洛倾坐在房间里,床榻上东辰睡的很香,或许是碳火太热,叫他一直踢被子。
门口传来敲门声,洛倾侧头看了看床上,看男孩儿依旧睡的香甜,这才起身将里屋房门稍稍掩住,去了外厅。
伴随着“吱呀”一声,洛倾拉开房门看到门口头顶雪片的鬼羽,眼珠一抖,赶紧道,“快进来,这么大雪你还等在门口干什么!”
鬼羽似乎心里有事,这会儿看到洛倾,勉强的笑了笑,有点敷衍,“我怕你睡了,万一吵到你。”
“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洛倾到了杯热茶放到他面前,看着鬼羽那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说吧,有什么事。”
鬼羽手里捧着那杯热茶没有喝,掌心松了紧,紧了松,似乎是在犹豫。
“洛倾,今天我通过了灵宗的血脉测试,他们说我是灵宗的二少爷,我的原名应该叫白羽。”
洛倾听着,没露出什么意外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很好啊,大宗主门,你又与白泽缔结了血脉契约,以后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鬼羽呆滞的点了点头,眨了眨眼,有些艰难道,“如今,灵宗宗主年事已高,身体又受了伤,上一个继位人已经死了,他们的意思的希望我可以暂时接任灵宗宗主。”
“接任灵宗宗主。”
洛倾有些意外,宗主这个位置能坐上要求很多,气魄、胆识、责任、修为,这其中缺了任何一个都不行,但鬼羽现在这样子,根本就是一个都没有啊,灵宗敢玩这么大么,还是说灵宗宗主真的不行了?!
虽然心中疑虑众多,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呢,怎么想的?”
“我……”鬼羽抬头看着洛倾,柔和的目光中隐隐渗透出坚定,“我想留下来。”
“你……”
洛倾沉吟一声,抿了一口茶水,郑重道,“你想清楚了么,你若是真的就在这里,将来便要挑起一个宗门,而且白泽身上的逆印也会不断蚕食你的血脉力量。”
鬼羽点了点头,她知道洛倾说的一切甚至还知道她不知道的,在成为灵宗真正宗主的这条路上,他会遇到什么,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像鬼方倾漠和夜擎澜一样,今后在洛倾遇到危险的时候,成为那个站在她面前,替她遮风挡雨的人。
哪怕世间再无晶莹剔透的鬼羽,只剩下一身浑浊的白羽,他也想为洛倾保存住心底那唯一一片纯粹。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嗯,我想好了,白泽身上那个逆印我会想办法解掉的。”
“白泽的逆印不着急,等我从灵武学院回来,再去一趟兽界,看看这个逆印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会治理好灵宗。”
洛倾看着他,目光少有的认真且沉重,“你要知道,现在你接任的是灵宗宗主,从今以后,要有无数人的生活和生命都依存在你身上,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让任何人失望。”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
鬼羽微微一笑,恍惚间,似乎连眼前这个熟悉的笑容都变了味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有一件事拜托你,”她说着,回头看了看里屋虚掩的房门,“东辰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去灵武学院也不可能带着他,就先把他留在灵宗吧,再过两年看看他的修为天赋如何,有能力就培养一下,不行的话就让他在这里无忧无虑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