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太清阁,是历代帝王祭天之地
每逢大事,必然召集群臣于太清阁前论政,这太清阁已经多年未曾举办过祭祀了,
因为,塋朝开国帝王羽烈王姬野便是死在这太清阁前,死于羽族鹤雪团的刺客剑下,为塋朝的开国留下了最后一笔!
还有旁观的幸存者回忆当时的盛大:
那时的九州,白天还未曾像如今这般寒冷,有着旭日,有着朝阳
羽烈王姬野端坐于太清阁之上,肆意撒酒,温史笔画!看着太清阁下无数个婀娜多姿的宫女跳着宫舞,散落着长发,但他看的最多的是堂中间的一幅美女图,
此图出自晟朝国手风临晚之手,他为羽烈王画完这幅画后,摔断了用了一辈子的画笔,自断了右手,从此再无了踪迹
他时而叹息,时而仰目,时而优思,仿佛他这一生的本来就不多的表情,都在面对着这幅画时表现了出来,这幅画,宫中传出的流言说这是羽烈王这一生的挚爱,却未能厮守,故常常怀念。而民间的说书人却说这是羽烈王一生的牵绊,也是他毕生的仇人,甚至于他的死都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当日的舞,惊艳绝世,在旁边侍候的侍卫幸存者每每忆到,都表情迷离,仿佛,那日就像一场梦,那名女刺客从千百个舞女中跃出时,仿佛这只舞到了高潮!这场梦彻底开始了酣睡,只不过这场梦最后还是醒了,被刺向羽烈王胸口的把一把匕首惊醒!腥红的血液喷出时,那名女刺客再次跃起,
只是,再也未曾落下,她是一个羽族人!
这支舞本来天启皇城是没有的,乐师坊也是那日之后才有了记载,这支舞出自哪里,谁也说不上来,可能只有羽烈王自己知道,还有,那个女刺客!
这些文武大臣自陛下继位以来好久都没这么齐了,他们今日倒是不怕那风雪了,往日朝会时,都恨不得将自己家中的锦被和暖房的小妾裹到身上,宫门之外,也没有了那些端着小火炉候着的家奴了。
“连命都悬着了,还能享安逸么?先帝在世之时,他们可曾如此?可敢如此?而今一个个借故年老体衰,身染旧疾,要么不朝,要么上朝会来做个样子!
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这群老东西!当真是欺我年幼么?”
“太清阁侧,穿着雪貂金边龙袍的姬伯符,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太清阁前井然有序站着的一群大臣,”
“陛下小声些,您尚未亲政,可不敢让三位辅政大臣听到,否则,,,,”
“否则什么?”
姬伯符冷着脸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端着小暖炉的近卫
“是不是又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仗着父皇遗诏,数点着我这个皇帝,毫无沉稳之相?有失天子威仪,我若是亲政,必定一个一个跟这些塋朝肱骨,朝廷柱石们一个一个算账?”
姬伯符狠狠的啐了一口像是要把这口痰吐到那些大臣脸上似的
伸出探在貂锦里面的手,正了正龙袍,努力的拉直了些,脸上的怒气被压了下去。他的脸还是清秀,再怎么压,也还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挂着一幅溫怒,向着太清阁走了过去,后面的侍卫连忙端着小暖炉跟上
众大臣在太清阁前已经等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了,若在平时这般,皇帝大概是又不上早朝了,臣工们也早就散了,谁愿意在着雪天受冻呢?
今日不同,且不说三位辅政监国大臣尽皆来齐,这次朝会的文武大臣基本上也是能来的全部到齐了,都是静静的闭上眼睛等着皇帝上朝,也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臣会睁开眼大个哈欠,趁着余光,扫一眼最前面的三位辅政大臣和前面空荡的龙榻
“皇上驾到,参礼!”
大臣们都缓缓的睁开眼睛,片刻之后开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伯符冷冰冰的看着下面一群仪式化的大臣们,这些大臣,大半都是前朝旧臣,只这朝仪跪拜,都不只成百上千次了,整齐的没有任何瑕疵,像一个个驯养的羊一般,
“起身,再参!”
唰的一声,大臣又从满是薄雪的地上站起。
“三参!”
“诸臣奏事!”
大臣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最前面的三位辅政大臣
站在最左边的龙升将军叶宸,抖了抖前面的白玉象板,向前踏了一步
“叶宸将军,有话就将,你是我天启守将,边关军防紧急军情都要先过一遍你手里,才送于朕批呈!声音尽可以大一些,让那些站在往后的大臣们都听到!“
“遵旨!”
众大臣眼光又都汇聚到了叶宸身上,后面闭着眼睛打算再补一觉的大臣,也睁开稀松的眼睛,将目光投了过来
“臣昨天午时,收到一封军情奏报,内容也就寥寥几字,”
叶宸故意的提高了嗓音,他明白姬伯符,是故意让他要奏的事去惊一惊这些懒散了很久的大臣们
“六月初九,天拓海峡,有着几艘北陆小船漂了过来,船上有着二十七具尸体,都是死于一刀封喉,他们都身着蛮族服饰,且,都是我塋朝自先帝时就派遣到北陆的间谍,有的甚至于在蛮族中间安插了数年!
驻扎在天拓海峡的浮奉营,也传来了蛮族近日在海峡对岸巡查骑兵剧增,甚至都可以看见有建制的骑兵出现在海峡对岸!”
叶宸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后面犹如炸锅般的大臣们,议论这声不绝于耳,而旁边的御史厉勾洪和左离季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听不见他说话一般
“臣认为,在蛮族尚未异动之前,应该派出一支劲旅,出击北陆,袭击在对岸驻扎的蛮族骑兵,给我们更加充足的备战时间和军队召集!观其变,知其因,而先动者,得先手也!“
姬伯符,依旧冷着脸,倒未曾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叶宸旁边的两位御史
“叶宸将军所说的你认为,能代表诸侯国的意思?”
厉勾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大臣们也都静了下来。
“确实代表不了,那么现在北陆异动,厉御史又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听听!”
厉勾洪向着姬伯符弯了弯腰,
“按老臣意思,自先帝北伐铩羽于蛮族相互撤军后,和蛮族的关系也逐渐趋于和平,大有各不犯境之意,现在出兵北陆,不但将这么多年的和平打破,且!塋朝又重新卷入战争的漩涡之中,历数典故贲朝.胤朝皆是亡于战祸,虽然非战之罪,但也终究脱不了关系的!
“厉御史,将我大塋比作已经亡国的前朝,是否有不当啊?前朝覆灭,是星辰的指引!终归结底是民不聊生所至!而此时不同了,我们如果还不出手,蛮族的铁骑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度过天拓海峡,到时候,你还能站在这谈古论今?”
“你,强词夺理!”
“够了,两位都是先帝托孤之臣!都是我塋朝的左膀右臂,在此处这样争辩,还是论政?你们一位主和,一位主战,左太尉,你也说两句吧,当年先帝北征瀚州,你也是随军了的!”
叶宸和厉勾洪都互看了一眼,随即收起了白玉象板,
片刻,左离季睁开了眼睛,他今年已经有五十四了,在塋朝,已经历了两朝,满头银发,但是隐约还有着几缕黑色,
他斗了斗怀里抱着的白玉象板,似乎想要将半天落在上面的积雪弹掉,然后扭过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诸多大臣,可能是年老之故,他的眼睛似乎始终是没有睁开,向着姬伯符略微欠了欠身子,
“启禀陛下,陛下,,,,,刚刚怎么了,这两位谈论了些什么?哎,上了年纪,这耳朵也比不上年轻时候了,总是听不清讲话了,是该退朝养老咯!”
姬伯符脸憋得涨红,指着左季离,
“你,,,,,,!算了,”
姬伯符罢了罢手,
“天拓海峡瀚州有异动,像是往海峡对岸增兵了,太傅,你的意思到底是战是和?”
“哦,既是如此,那么老臣的意思是耐心的等一等,”
叶宸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太傅说话也真的是有些慢,一字一顿的,还等些什么?是战是和?若是战,我愿率一支轻军出征,给那些不安分的蛮子一点教训!”
左离季依旧还是那副强调。
“莫急莫急,老夫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罢了,他来了,是战是和就定了,此事关系到塋朝国祚,切不可因我等三人就潦草抉择!”
姬伯符顿了顿,心里暗自想了一下,左离季显然不想最后来定,他对蛮族了解的很多,他既然都不站边,那么此时也不宜现在做决定了
“好吧,太傅既然在等一个人,那便等就是了,只是朕有些不明白,太傅在等的是谁?”
“启禀陛下,此人比臣更清楚瀚州的情况,他领军多年,在我大塋朝军中威望极高,只是此人的岁数与老臣也是不相上下了!”
离勾洪轻叹了一声,
“该来的迟早会来,这时候确实没有比他更适合来做抉择了
叶宸似乎也有些明白了,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如果朕说这人是前朝大将军筞淄,应该没错吧!”
左季离眼睛一跳,那浑浊的眼睛抬头望了一眼姬伯符
“圣上英明,此人确实是筞淄,昨夜我已经将请筞淄归都的书信连夜派人送了出去,我想现在他应该在踏马来天启的路上了,所以还要请陛下耐心等待几日!”
“不用等几日了,如果朕所料不错的话,筞淄现在已经进了殇阳关了,今日之前就可到天启,我在几日前就已经传诏给了他,令他见诏后立即回天启!”
三人皆是一愣,倒吸了一口凉气,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这个尚未及冠,端坐在太清阁上的这个小皇帝,他什么时候下的诏?他又怎么知道北陆异动?可能他们都小瞧了这位皇帝了!
姬伯符略微带着一丝笑意,看了看地下的三位大臣,然后他的笑容彻底绽开了,他终于让三位大臣狠狠地吃了一惊!
“既然是战是和要等筞淄来商议,那么诸位都先退下吧,今日的议政就到这里了,待筞淄到了天启,让他到这太清阁来等我!'
姬伯符从龙榻上直起了身,摆了摆有些下榻的袖子,朝着后阁走了过去,旁边的近侍立马跟上
而三位辅政大臣,目光还是聚集在姬伯符的背影上,其余大臣们最后朝的龙榻方向行过礼数后,相互议论着,往太清阁外散去,这偌大的太清阁前又要开始冷清了,这雪虽然不大,但也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