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三,南鸣郡扶柳县人士,早先是县里大户葛员外的护院,因为敢打敢上竟被葛员外看上眼,葛员外将同是府里的丫环陈兰许配给他,可蝗灾爆发可不管你葛员外平时是不是伤天害理,鱼肉百姓。
红了眼的灾民在蝗虫潮到达之前先洗劫了葛员外家,李阿三这次没能救得了待他恩重如山的葛员外,而是被灾民裹挟,直奔到西京城外,不过李阿三还算是灾民中比较有理智的一个,最起码他没有弄丢他的老婆,毕竟这个老婆李阿三可宝贝得紧。
“这日子没法过了。”李阿三靠在墙角嘀咕着,报复似的吐了一口吐沫。
“老三,你皮痒了?静姝姑娘可是刚宣布了新规,你莫非想挨板子?”说话这人虽是故意板着脸努力想装作严肃的样子,可轻佻的语气还是将话里的怨念表达的很清楚。
“王屠夫,你少在这借风潮气,我就不信你就能板得住?”
李阿三刚说完,他婆娘瞪了一眼“行了,林大碗可过来了,不想真挨板子的就住嘴。”
“哼。”李阿三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顶撞道“大院里谁不知林大碗是静姝姑娘的走狗。”李阿三虽然不服气,可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林大碗身后带着几个青壮,直走到墙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轻声说道“乡亲们,咱们都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可以说是同生共死了,我把每个人都看作是我林大碗的兄弟姊妹,若是有半点假话,天打雷劈。”
接着林大碗指着地上那口吐沫,瞪着眼道“静姝姑娘已经说过了,大院里就这点规矩,大伙就受不住?李阿三,你说说,静姝姑娘是怎么说的?”
李阿三靠在墙上像是没了骨头,眼皮都不抬,他婆娘给了一巴掌,李阿三才有气无力的张开嘴皮子“第一不许随地大小便,第二不许随地吐痰,第三......”
林大碗打断,眉毛立起“第二是什么?大点声。”
李阿三也来劲了,瓮声瓮气“第二,不许随地吐痰。第三勤洗澡勤换衣物。”
说完李阿三梗着脖子等着林大碗下文。
“我很庆幸,你没聋,你也不是傻子,我告诉你,这些规矩不是难为谁,这是小将军的吩咐。”
听到是小将军的吩咐,李阿三弱了一分。
林大碗继续痛心疾首的喊道“兄弟姊妹们,小将军最看不上没有精气神的人,为什么要定这样奇怪的规矩?这不是没事干闲疯了么?”
“起初我也不赞同,可小将军说了,人活的就是一个精气神,一个精神面貌。你看看你们,有些人都没有小将军的花猪干净。连丹蔻小姐走路时都知道抬头挺胸。”
林大碗完全不在乎自己激起民愤成了众矢之的。
“咱们每天吃的是什么?肉,馒头管够,和以前相比现在是天上神仙过的日子,大伙觉得擦着鼻涕喝肉汤合适么?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也会撸起脏兮兮的袖口往嘴里塞馒头么?衙门里的大老爷批了一会公文会随口往折子上吐一口浓痰么?那些去会馆找娘们的公子哥会半年不洗澡么?”
“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当别人眼中的泥腿子叫花子?你自己不求上进无所谓,我林大碗求求你给孩子一个上进的机会好不好?”
林大碗平息了一下情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林大碗的儿子是不能像他老子这样,要不然就算将来我儿子想给小将军的少爷牵马人家都会嫌弃,更何况老子还想也给我儿子挣个将军当当哩。”
大伙虽是轻笑着,笑林大碗不自量力,可心里却有些复杂,笑的也有些苦涩。
林大碗拍拍手“好了,到晚上开饭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大伙都抓紧把自己身上收拾一下,尤其是家里有孩子招静姝姑娘喜欢的,好好蜕蜕皮,明天按照今天各自报名的种类报道,都给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我就不啰嗦了。”
林大碗走后,大院里的孩子经受了最恐怖痛彻心扉的一天。
满院子都是小孩子杀猪般的尖叫,要是哪个家长在自家孩子身上搓出来的泥球更大,那可是了不得的成就,那说明你孩子洗的干净。
晚饭是红烧肉就汤饼,大娘甚至没留意到灾民们的变化。
可灾民们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你还别说,这一收拾搓搓洗洗,感觉身上都轻了,吃起饭来也更有劲儿,这红烧肉可真香,也不知道静姝姑娘是怎么做的,可惜当初没报烹饪队,后悔啊。
可让人念叨的孙叔齐现在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齐哥儿,不必客气,请用吧。”
胖子正在大快朵颐,可孙叔齐心里却不太踏实,眼前这莫德昭看着人畜无害,这有点颠覆他对纨绔公子哥的认知。
莫德昭拍拍手,下人退下了。
莫德昭这才举起酒杯遥敬一下“德昭对大将军佩服之至,在我看来这大周称得上英雄的只有大将军一人,恨不得早生二十年给大将军牵马执鞭。”
孙叔齐干下酒,抱拳道“叔齐替先父谢过莫公子。”
莫德昭放下酒杯,替孙叔齐夹了了菜,又说道“不过大将军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毕竟距我远矣,在下更钦佩齐哥儿的才华,齐哥儿每一首佳作都在西京城传唱,让人拍案叫绝。”
要是早先孙叔齐可能真会打心眼里高兴,再学着孔乙己老先生的名言“多乎哉?不多矣。”谦虚一下,可现在莫德昭算是没拍好这个马屁。
可莫德昭这么一个贵公子哥为什么要拍他的马屁,孙叔齐实在是想不通,再回想和胖子刚到这青云阁楼下的时候,莫德昭可以说是像周公一样倒履相迎了,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学识和死鬼老子的功绩?
说不通,不是孙叔齐内心阴暗充斥着阴谋论,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觉,而是这热情来的太过蹊跷,他不得不防啊,总不至于这一顿饭吃下来,就因为人家跟他称兄道弟谄媚谦恭就把自己卖给人家了,他又不是从小缺爱。
孙叔齐没回答,倒是胖子把一只埋在盘子上的头抬起来,其实这菜还真就一般,尤其是和嫂子的手艺一对比,可胖子从进来就觉得这莫德昭没憋着好屁,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德昭,今日咱们不是来做生意的么?现在酒足饭饱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莫德昭笑吟吟的点头,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约契交给胖子,胖子打量一眼咬破手指按了个手印,收到怀里。
“那,咱们就告退了。”
“慢着,德昭有一个法子想听听齐哥儿的意思。”
胖子和孙叔齐终于察觉到不对,只是两人谁都没开口,就等着看这莫德昭有什么高见。
“众所周知,只要在这西京城做生意,就和福源生脱不了干系,不知齐哥儿有没有兴趣。”
“感谢莫公子的厚爱,只是加入这福源生有什么代价,或者说在下要付出点什么?”
莫德昭又举起酒杯“痛快,齐哥儿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少年郎,齐哥儿只需要匀出六成的股份便可,而齐哥儿得到的是.......”
孙叔齐淡然一笑,打断道“莫公子不必说了,我拒绝。”
莫德昭也不恼,还是笑吟吟的喝掉杯中酒,翻过杯子示意自己已经干掉,不紧不慢的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德昭虽不是君子,也不愿强人所难,希望咱们下次在有机会合作?那我就不送两位了。”
胖子鬼魅一笑”德昭怕是说的醉话,眼下已经签了契约,我们是主,你才是客。却是应该我们送你,不过少爷我不想送?大哥你有时间送送莫大少爷么?“
孙叔齐强忍着笑意,故作正经的哼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花猪还没喂。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叔齐虽不是君子,可也懂得待客之道,希望下次有机会再送送莫公子?这次实在是脱不开身。“
莫德昭脸上阴晴不定,一甩衣袖走了。楼上的二人相视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