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前,她还是李云涵。
死前能看到顾明浩为她流下眼泪,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那辈子,也算是值了。
初恋或许令人怅然若失,但顾明浩于她,早已只是记忆中一段美好的时光。
唯独遗憾的是,年少时,不曾早点诉说自己的心意。
除此之外,她对那个世界,再无留恋。
醒来后,她已是郑先喜。
保健室里浅蓝色单人床上躺着的少女悠悠睁开眼睛,在一瞬间的怅然之后,恢复了清明。
“醒了?”察觉休息室里有响动的苏校医走了进来,见是之前被送来的女生苏醒过来,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小同学,你几天没吃饭了?”
郑先喜苦思冥想了半天,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医生,我不记得了……”
原主饿得脑袋昏沉,让她根本对这几天吃了什么全无印象。
“你们这些小丫头,也不知道想什么,明明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偏偏天天嚷嚷着要减肥……”苏校医瞄了眼高挑纤细的少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我刚才替你做了个检查,发现你血糖过低,胃部也已经有了轻微病变的迹象,平时还是要注意饮食。”
这么严重了吗?
郑先喜心中一凛。
上辈子她大学毕业后就因为工作太拼,对吃饭这件事不怎么上心,导致年纪轻轻就有胃病。虽然后来听医生的话有注意调理,但她一个女孩子混迹在社会上,想要出人头地,难免就要有许多交际应酬,导致每每总是略好一阵便又复发,疼起来的时候简直令人绝望。
说生不如死有点夸张,但有时候她是真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算了。
能有机会重新得到一具健康的身体,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此时听到原主居然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心中难免忿忿不已。
年轻时不懂事,时过境迁才会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苏医生,我会好好吃饭的。”
苏医生仔细看她两眼,见她仿佛是真的听了进去,不觉欣慰:“既然如此,我给你开几天食谱药膳,你的肠胃还是要调理几天。你久未饮食,这些天不要胡吃海塞的。”
听她说话,郑先喜略觉几分古怪:年纪轻轻的女医师,可说起话来却充满了古风古韵……而且也不像是刻意的。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些违和。
譬如这里只是一个学校的保健室,药品器械不全的,她是怎么查出自己胃部病变的?
又比如,方才她没注意到苏医生的穿着,此时才发觉,她虽穿了一身白,却不是什么医师袍,而是一身改良版的宽袍翟袖对襟汉服。
……就算只是个校医,但在学校的保健室里玩Cos真的好吗?
那厢苏医生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眼里的困惑,说完叮嘱的话,就率先走了出去。
郑先喜既然醒了,也不好继续躺着,也跟了出去。
才出了休息室的门,一抬眼,立时就惊呆了。
只见苏医生已经姿态端正的坐在了太师椅上,提笔给她写药膳菜谱——真正的提笔,提的是毛笔,用的是墨汁。
哦,这是个中医。
郑先喜晕晕乎乎的冒出这么个念头来,随后心里又泛起了嘀咕。
这年头,中医都这么复古,开药方都用毛笔写了吗?
原主为数不多的十六年记忆里,身体一直都挺不错,去医院都很少,也想不起来那里的医生写不写毛笔字这种细节。
“你照着我开的菜单吃两天。”苏医生将写好的菜谱药膳单子略略晾干了,才递给她,叮嘱道:“你年纪小,怕是不爱吃药材,药膳我只开了一味参芪猴头鸡汤,虽然有些药味,但每日晚膳时喝一盅,是必要吃的,记住了吗?”
郑先喜闻言,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连忙感激的接过来,点头应下:“我记住了。”
苏医生闻言,满意的点头,不管她听不听,至少没有当面反驳:“行了,你先回教室吧!”
她知道现在这些年轻的孩子一有个什么不舒坦的,就喜欢吃那些个丹宗炼出来的药,方便快捷是不假,可丹药这东西,吃多了丹毒堆积的厉害,到时候祛毒难道就不受罪了?
真是不知所谓。
还是这些普通人好,就信奉老祖宗的东西,乖巧听话的紧。
郑先喜不知道苏医生所思所想,听话的离开了保健室。
这用来写菜单的墨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干透。她甚至还上手摸了摸,完全没有沾到手上——且苏医生的毛笔字写的也是秀丽好看,她虽然不大识货,可是否工整还是能瞧出来的,一看就下过苦功。
那么年轻的中医,光靠把脉就能诊病,毛笔字还写得好,竟然就窝在这么一个高中里当校医!
苏医生:……
这种小毛病还需要手动把脉?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手持式中医理疗诊断仪,居家伴侣好帮手,你值得拥有!
郑先喜回到原主的班级,万幸,少女虽然不仅中二病还有点恋爱脑,但在学校里还真没逃过课,不说是好学生吧,至少也不是个坏学生。
“郑先喜,听说金鱼要跟你分手,你还气晕了?”
才坐到座位上,就有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郑先喜愣了愣,转过头,就见一个黑长直女孩正盈盈的看着她。女孩儿皮肤微黑,五官长得挺漂亮,如果眼神不是那么鄙夷就好了。
这是郑先喜的同班同学,白珍珍。
她口中的金鱼,原名金誉,正是原主刚刚分手的前男友。
“啊……是啊!”郑先喜的脸上并没有白珍珍所期待的失落和愤怒的情绪,只是笑了笑,冲着她轻轻的点点头。“不过我是饿晕的,并不是气晕的。”
听到她的回答,白珍珍同学有点回不过神,对方太过明亮的眼神简直让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郑先喜不该是这种反应的,不应该的,可是再看一眼,那安静的倚靠在座位上对她微笑的,分明就是郑先喜啊!
她难道受打击太大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