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本就放在腊月里,到了此时,家家户户已满是年味。
先是采买年货,她想了想自己不懂,便主动上门,请大伯和大伯母帮忙置办一份。
其实凭心而言,她这段日子跟对门的白家混的不错,让白珍珍她爸妈置办的时候帮忙捎带一份也不是不行,便是白珍珍也说了,让她爸爸帮着买一份就是。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讲究个远近亲疏。
白家是邻居,郑家却是亲大伯。
哪有放着亲大伯不用,反倒去麻烦邻居的道理?再者原主跟郑大伯家的关系本就差点‘势同水火’,这回若是办年货还找‘外人’帮忙,说她‘人小不懂事’的只怕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只会认为是郑宗明这个做大伯的没做好,侄女才要找别人。
不过说起来,郑宗明似乎也从来没想到过侄女也要办年货这件事,这几年也没见他和原主提过。也不知是不是觉得,侄女年纪还小,暂不必知晓这些个。
郑宗明看到郑先喜上门是惊喜,而听到她的请求之后,却沉默了一会,这才应下了。
郑先喜也没有久留,拒绝了大伯留饭就家去了。
对上丈夫的眼神,安季晴则是心头一凉。
这几年郑宗明平日里工作忙,年货这些都是安季晴准备的,每一年也会多给她一份钱让她备一份给郑先喜。
但头一年她就在郑先喜那儿吃了闭门羹,后来见她对自家又是一副杀父仇人的态度,安季晴心里来气,那年便把给郑先喜的年货都给送回了娘家。
之后也是如此。
她知晓这事儿是自己做的不对,本来也想跟郑宗明说一声,可后来想着大过年别找晦气就没说,过完年之后……就忘了。
这么一年年的下来,她压根就不记得这回事了,每年郑宗明多给的那份钱,她一半买年货添进给娘家的礼单里,一半自己截留了花销。
这笔钱实则不多,也就千把块,可数年下来,已有快小一万了。
“那笔钱是从先喜爸妈那里取的,既然你没给她办年货,就把钱还上。”郑宗明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冷冷地说道。
安季晴顿时慌了,她自己是不上班的,平日家里的开销就靠着丈夫的工资。可她爱打个麻将玩个小牌,手气又不好,总是输多赢少,虽说玩的不大吧,可手里压根没什么余钱。
郑宗明的父母当初给他留下一笔遗产,但这钱是他和郑先喜爸爸两家的,等她成年了也要分她一半的,所以他这两年都没动过这张卡。
而他婚前挣得一点存款,都得留存做孩子们念书和婚嫁的基金,平时不会去动。
当然了,知道妻子手散,这钱也不会给安季晴收着。
但郑宗明没想到,安季晴会昧下郑先喜的年货钱。
要知道,这钱还不是他补贴的,是从弟弟的存款里取出来,专门给郑先喜备年货的!他家里用钱一直有些紧张,又不像弟弟夫妻两个是双职工,而且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郑宗明心道,原先还觉得受了小孩子的冤枉气,这会儿想想,可不是花了她爸妈的钱?
他自认做事做人都问心无愧,哪里能知道,后院失火呢?
“我……我没钱了。”安季晴都要哭了,这一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她这会不是拿不出来,可是一拿出来,她攒的私房钱就一点都没了……
“安季晴,我平日里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连这点孩子过节的钱你都要昧下?”郑宗明心里跟烧了一把火似的满地打转,间或还停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我工资卡不都给你了?一个月八九千呢,年终还有奖金,你月月都能花完?”
安季晴:……
艰难的摇摇头。
其实,她觉得是可以花完的。
儿女在学校里都有各自的开销,平日里吃饭要钱,买衣服化妆品要钱,偶尔出去逛逛要钱,给老人(她父母,郑家爷奶都去世了)买礼品也要钱……
不是没能剩一点,只是剩的那点,她都贴进麻将桌里了。
所以她也格外的看不惯郑先喜。
她一个小姑娘家,一个月三千生活费,比她大女儿还奢侈!
而在郑宗明这里,却觉得不可思议,平均算起来他每个月都有上万的工资,他们家是普通人家就算待女儿娇惯些,一个月给两千生活,剩下的也够一家三口用了——他还不知道,郑海棠那里,每月其实只有一千二。
郑海棠早熟懂事,并没有抱怨过零花钱不够用,左右学校里还可以勤工俭学,她有一份零工,每月也能赚个六七百,加上本来给的,也完全足够开销了。
即便如此,郑宗明也陡然觉得妻子有些太过大手大脚了。
孩子出生前,安季晴看着还是挺能持家的。那会儿她自己上班,郑宗明从不问她的工资去了哪里,两人安安生生的攒下一笔钱,加上他婚前的存款,其实不少了。儿女出生后,他们便想着要存一些钱,再买一套小房子给女儿,两个孩子一人一套。
那会儿,安季晴从来没有这样没有底线的花钱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他皱了皱眉头。
好像……就是在先喜的爸妈去世以后。
他拿到了寄存在他这里的那笔巨额赔偿款以及弟弟弟妹两人的遗产后。
郑宗明的呼吸开始粗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季晴,向她伸出手。
“把工资卡给我。”
“从今以后,你要花钱,从我这里拿。”
“海棠华扬那里,每个月的花销,我给。还有你,每月给你两千零花。”
“我花点钱怎么了?”安季晴忍不住尖叫起来:“家里又不是没钱!上回我就说先借来用用把棠棠的房子买了,你愣是不肯!我又不是不还,再说了,郑先喜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用多少钱?我会还的呀我怎么就不能提前用了。”
“你想买房子,我说了我可以去贷款,是你说,不想欠银行的钱。”郑宗明像是头一次认识妻子:“挪用我弟弟弟妹的赔偿款,我没那个脸,莫非……你有?”
安季晴顿时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