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青阳照常来给胡亥送膳食,但是这一次,却不那么顺利了。
就在青阳准备进入宫殿的时候,守候在宫殿门口的两名甲士长戈一落,交叉横在青阳的身前,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让他进入了。
青阳有些愕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甲士冷漠的说:“奉郎中令之命,今日开始,膳夫不得入殿,陛下的膳食你交给宦官即可!”
这时候宦官站了过来。
青阳眼睛微微一缩,然后平静的把膳食交给了宦官,什么也没说就要转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
青阳看了过去,不远处赵高就平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青阳。
赵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青阳与他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但是似乎都知道对方所想,最后,青阳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这里。
他心中想到,只怕以后再想接近胡亥就很难了,赵高是郎中令,本身就有典卫宫廷的职责,如果他禁止自己入殿,自己还真没有办法。
只是让青阳意外的是,赵高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很明显,赵高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替蒙毅说话的事情了,而赵高做出这种反应,掐断自己和胡亥接触的途径,说明这家伙已经把自己当作威胁了。
但是青阳想不通的是,说到底自己只是替蒙毅说了话而已,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让赵高防备起来了啊。
现在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赵高不应该这么敏感吧!
青阳摸不透赵高的想法,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他真正触碰到了赵高的痛点,在赵高看来,即使是当朝丞相李斯也并不是很难对付,只要自己拥有胡亥的绝对信任,朝廷迟早都是自己的。
但是青阳不一样,这才多久时间,他就能影响到胡亥的想法了,再这么下去的话,如果有一天胡亥对青阳的宠信超过了自己,那自己该何去何从,所以这是赵高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青阳很无奈,这就是他无法进入朝堂的弊端,赵高甚至不需要做任何额外的事情,只需要按照他的职责行事,就能把青阳给堵回去。
现在青阳是真的头疼的,可以想像得到,以后自己肯定没机会再踏入胡亥的宫殿了。
这样的话,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就高调了这么一下,就被赵高给盯上了。
而另一边的赵高则在想,青阳替蒙毅说话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让他苦恼太久。
虽然青阳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但是赵高很容易就能把他对付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赵高觉得自己不需要太把他放在心上,威胁被掐灭了,也就不是威胁了。
......
咸阳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一个中年男子紧锁着眉头,他穿着麻衣,健硕的肌肉鼓胀而出,充满了力量感。
在他的家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巨大石块,不少已经被凿刻出了一些棱角。
在男子的身边,黎联询问到:“怎么样,能做的出来吗,我也是听说你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石匠才来找你的。”
男子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手中的图纸,似乎整个人的思绪都陷入其中。
过了一会,男子问道:“这张绘图,是出自谁人之手?”
黎联顿时有些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是找你打石磨的,你就说能不能做,如果你做不来,我就找别人!”
男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可以做,三天之后你来取!”
黎联叮嘱了一声:“一定要做好,不然的话我可不付钱。”
男子淡淡一笑:“放心,如果我都做不好的东西,方圆百里没人做的好了,你只管三天后来取东西就行。”
黎联奇怪的看了男子一眼,这个人一个石匠而已,口气还真不小,不过一想到他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石匠,黎联也没多说什么,谈好了价格,也就回去了。
直到黎联走后,男子又拿起图绘,忍不住赞叹起来。
“太妙了,竟然还有这种绘图之法,清晰明了,结构分明,甚至能一目了然看清楚所有构造,如同亲眼看到实物一般。”
说道这里,男子根本就没有开始打造工作,反而小心翼翼的收好图绘,去了村子中另一户人家里。
他在屋子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
“进来!”
男子推门而入,但是动作很轻,似乎不敢冒犯屋中的人,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这个人跪坐作揖。
这个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但是精神健硕,瞳孔中透着一道精芒,看起来甚至比年轻人更有生气。
“塔,你没事可从不来我这里的。”
“里长,今天有一个人托我打造石器,给了我一个图绘,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很不一般,您可一定要看看!”
“图绘,你什么时候打石器还用得上这种东西?”
“先不说这个了,您先看看!”
塔说完之后,非常小心的拿出图绘递给了里长,里长接过来之后,只拿在手上就怔住了,还没有看上面的内容,只是对着这纸张就愣了神。
这个东西.......
里长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然后摊开纸张,看了一眼其中绘制的图案,眼中猛地迸发出一道精光。
“竟有如此书写之物,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实际上,现在里长的心思根本不再纸上的图案上,而在这张纸本身上,秦朝也是有纸的,不仅制造困难,而且根本无法用作书写,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还是用竹简书写。
但是里长发现自己手里的这一张纸与他见过的其他纸张截然不同,质地光滑紧实,也能正常书写。
这意味着什么,里长心里一下子就清楚明了,如果这种纸可以大量制造的话,那么完全可以改变天下人的书写方式。
更重要的是,只要这种纸张流传风靡之后,一直被氏族掌控的知识学问也就有了流传的可能了。
因为现在的学问知识之所以被士族所垄断,竹简的流传不便也是巨大的原因,一是竹简刻录麻烦,二十携带不便,竹简沉重,但是可以书写的文字却很有限,在种种方面的因素下,学问都很难流通和传播。
但是里长手中的纸张却能完美的代替竹简。
他的双手在颤抖,也许这张纸意味这许多没办法接触到学问知识的普通生民,也有了读书的机会啊!
塔也有些兴奋:“里长您也看到了吧,这图上画的东西实在是太精妙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绘图的方式,简直就是完美的构图法,如果我们也能学会的话,那么其中的好处难以想象啊!”
里长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他关注的点和塔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过这时候他也开始认真看起这图画内容了。
只看了一会,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里长忍不住自语:“这绘制方式的确很不一般啊。”
塔也附和道:“是啊,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惊艳,比之我们的绘制法更好一些。”
里长看了塔一眼,摇了摇头:“你错了,这不是好了一些,而是根本就没法比,如果我们学会这种绘图方式,那么就能做出比现在更复杂精细十倍的东西!”
塔愣了愣:“这么厉害吗?”
里长点头:“你还没发现吗,不止是这个绘图法不同寻常,就连他让你打造的东西都很不一般?”
塔连忙凑过去仔细看了起来,刚刚看到绘图的时候,他震惊于这种绘制法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时候才认真研究起来。
看了没一会,塔就惊讶的说道:“他要打造的石磨似乎和公输磨不太一样?”
里长点头:“没错,这种石磨比公输磨更加精细复杂!”
塔也认同里长的话,他是石匠,也打过不少石磨,那种石磨是公输班发明出来的,但是能脱粒却无法磨粉。
而里长深谙机关术,这图案只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就大致能看出来这图案上的石墨要比公输班的石磨要优秀得多!
里长意味深长的说:“此图必定出自一位精通机关数的高人之手,看此绘制法,比之我家玄妙太多了,但是我却想不到此人究竟是谁,这么厉害的家伙,我了解的人之中一个都没有。”
说道这里,两人都有些沉默,这种沉默更多的是一种震惊,在机关术的造诣上超过他们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超过这么多,根本就让人无法想象。
里长问道:“找你打石器的人是哪里来的?”
塔说道:“我也不知道,此人似乎有些警惕,所以我也不好多问,但是我已经让他三天后来取。”
里长点头:“画这张图的人我必须要见识一下,只要他还来取货,那就不用担心,你这三天再找一个人,这个石磨你打两个出来,我们自己也留一个!”
塔连忙点头。
里长把图纸交给塔,忍不住嘱咐了一下:“这张绘图对我们有大用,你一定要小心一些,莫要损坏了,等到那人三天后来取东西的时候,你先告诉我一声!”
直到塔离开许久之后,里长也仍然无法平静下来,仅仅只是这一张绘图,蕴含的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