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是极其不自信的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就在上台之前,我还在底下焦虑,数学是我的弱项,万一我成绩太差怎么办?自己丢脸事小,最怕的是丢了全省父老乡亲的脸。”
“可站在这,面对着如此多优秀的同学,德高望重的老师,我突然没了这种担忧,我觉得,能跟在座的诸位成为良师益友,这是一次多么难得的机会?就像两年前一样,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机遇与挑战并存。”
说到这,孟春晓深吸了口气,语气平静地说:“所以,我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即便最后一败涂地,至少我可以站着说,我不是个胆小鬼。”
鞠了一个躬,孟春晓在掌声中挺胸昂头地回到座位坐下。
田建新激动地拍着他地肩膀道:“孟春晓,你讲的真好!”
秦守仁推了推眼镜,笑嘻嘻地问:“孟春晓同志,刚才你是在向所有的人下战书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孟春晓心里苦笑,他这是自绝后路,就是为了让自己丢弃一切幻想和侥幸,用刺刀见红的精神,在数学系拼他四年。
虽然自己的脑袋或许不够聪明,但他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潜力可挖。
就像他刚才说的,即便最后一败涂地,至少他尝试过,奋斗过,不留遗憾就是最大的成功。
一听这话,秦守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我接受你的挑战!”
张学红也伸出手,搭在秦守仁的手背上,然后问田建新:“老大,你可别告诉我,你胆小。”
田建新白了他一眼,放上手说:“我田建新从来不知道胆小两个字怎么写。”
孟春晓最后一个放上手,咬牙切齿地说:“几位大哥,先说好了,钢刀归钢刀,同学归同学,可不准杀红了眼,六亲不认。”
“咦?孟国庆行啊!”张学红眼睛发亮,握着双拳说:“钢刀归钢刀,同学归同学,这话说的太好了!咱们学习上拼钢刀,生活上还是同学朋友。”
田建新重重地点头:“对,钢刀归钢刀,同学归同学,我们管不了别人,可咱们一个宿舍四个人必须得做到,团结是主旋律,斗争,不,竞争是调剂,可不能本末倒置。”
秦守仁捏着下巴笑吟吟地说:“我没意见。对了,孟春晓,钢刀归钢刀这句话哪看来的?我怎么没印象啊。”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不过孟春晓对宿舍其他三个人的底细都大体了解。
秦守仁父母都是干部,家庭条件最好,从小喜欢看书,高中的同学都叫他“百科全书”。
听他这么一问,孟春晓有些头疼,这句话是他在很久以前听的,至于出自何处,他真的记不得了。
秦守仁看他不说话,试探着问:“不会是你自己琢磨的吧?”
张学红斜眼问道:“咋了?泥腿子就琢磨不出来?”
跟孟春晓一样,张学红也是泥腿子出身,看不惯秦守仁这种城里人说话的语气,两人在宿舍里就没少拌过嘴,虽然短时间内不至于闹什么大矛盾,可时间一长谁也说不准。
孟春晓生怕他俩再掐起来,连忙说:“这是我二哥说的。”
秦守仁笑着说:“你二哥不愧是前辈,说话有水平,啥时候介绍认识认识。”
孟春晓说:“哪用得着介绍,也没多远,这个周末不出意外他肯定来。”
自我介绍完后,班主任任命了临时班干部,并且宣布半个学期后等大家互相熟悉了再重新选举。
散会后回到宿舍,数学系的同学像是约好了似的,结伴过来打趣孟春晓,说他胆子太肥了,居然敢当着全系同学的面下战书,要是不应战,岂不是承认怕了。
孟春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非得让人逼上梁山,退无可退之际,才能迸发潜力。
说笑了一阵子,大家陆陆续续散了,对门的袁鑫却磨磨蹭蹭地留到最后,一直跟孟春晓没话找话。
趁着其他三个人不注意,袁鑫小声问:“你身上这件夹克衫哪买的?我在我们那从来没看到过,难道是今年的新款?”
孟春晓差点没笑喷。
“你笑什么?”袁鑫红了脸,说话一急,口音中带着浓重的沪海味儿。
孟春晓揉着肚皮:“我要是说这是我三姐给我做的,你信吗?”
“侬弄怂我哇!”
“啥?”孟春晓也是无奈,这沪语甚至比粤语都难懂。
袁鑫马上换成普通话:“你玩我吧?”
“糊弄你干啥?真是我三姐做的,不信你自己看看这针脚,手工的,跟工厂里还是有点区别的。”
袁鑫还真扯起他的袖子端详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还真没骗我。哎,你三姐很时尚嘛,你看看这里,就这么稍微往里一收,格调立马上来了。”
夸完了三姐儿,袁鑫直勾勾地看着孟春晓,“孟春晓同学,我想请你帮个忙。”
“啥忙?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孟春晓被他看得发毛,脊梁沟发凉,只想赶紧把他打发了。
“绝对是小忙啦,你肯定能办到。我想请你的三姐帮我做一件你这样的衣服,放心,布料我负责,工钱好商量。”
孟春晓乐了,无意中居然替三姐儿揽了一桩生意,这是好事,既能帮三姐挣钱,又能打发同学,一举双得。
“没问题,你把尺寸告诉我,我写信告诉我三姐。至于钱嘛就算了,我三姐知道咱俩是同学,肯定不会要的。”
袁鑫说:“那可不行,钱必须得收,要不我宁可不做。”
“行,不过我不知道行情,你看着给吧。”孟春晓知道上海人在生意方面确实讲究,就像他说的,生意归生意,同学归同学,一是一,二是二,生意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袁鑫这才高兴地笑了,然后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跟他聊起上海裁缝店各种级别师傅的工钱,最后说:“实话实说,你三姐的手艺放到上海,连中游都算不上,不过看在这件夹克衫上,我给她二师傅的钱,你觉得呢?”
孟春晓笑着说:“行,怎么不行。那我先替三姐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