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圆宫灯火通明,太后只手抓着案角,只手撑着侧额,闭目不语,气息间满是戾气。
殿内的婢女皆低首不敢作声,旁若姑姑身子微颤,已然跪了几个时辰。
外头稍些嘈杂,太后眉间微蹙,眼瞧着就是要爆发的样子。
殿门吱呀,梨烟手微抬,身后的婢女随从皆退在殿门两侧,见得旁若跪地,闻得殿内气息紧张,缓下步子道:“你们先退下吧!”
婢女应下行礼,匆匆退下,太后压抑着自己的气焰,声音都有些微颤:“这么晚了,你不用服侍陛下入寝?”
“绵华宫向来比臣妾的钰禧宫来的舒服。”梨烟坐到太后的侧案,微笑着斟了杯茶。
“宁妃姿色家世远不及你,倒是她更受宠些。”太后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只觉得梨烟丝毫不争气。
梨烟笑笑道:“舅母也说了宁妃家世不高,陛下自然无忧无虑了。”
太后睁开眼睛,目光如炬不作声,梨烟见着太后这般,嘴角微扬,双眸迷离却暗带笑意,抚袖将面前的玉杯承起放在太后面前,应着:“洛国公总是左右权衡,不偏不倚,端王不急招揽,舅母倒是眼捷手快,可这真是上上之策吗?”
“舅母以为送了人情,洛德便会被舅母招揽,可若是他执意不受,舅母亦无可奈何。”
太后冷笑着,梨烟又道:“今日席间,臣妾见着端王妃机敏沉静,若是能为舅母所用,可比招揽洛德来的划算。”
“她今日摆了哀家一刀,让哀家颜面尽失,你却让哀家拉拢!”太后嗤笑着:“可笑!”
梨烟微笑着:“万事无绝对,她是让舅母颜面尽失,众人皆以为她是端王一伍才针对舅母,可......”
“可什么?”太后看向梨烟,满目的犀利,梨烟应道:“可她若是有意攀附舅母,那么对您的针对可就全然是声东击西,若真如此,她定会找机会拜见舅母,到时再从长计议不迟。”
太后思而不答,拿起玉杯微抿,梨烟瞥了眼旁若姑姑道:“旁若姑姑也是为了舅母,虽是打压不成,也全然不能责怪旁若,毕竟是侍奉舅母二十载,身子骨也经不起这长跪啊。”
“你先下去休息,这两日好生休养,便不用来伺候了。”太后揉了揉眉心,满是疲倦,旁若姑姑连忙谢恩叩首,颤颤巍巍爬起来,双腿全然没了知觉,摇摇晃晃拧着面孔退出大殿。
“你身为后庭之主,该是得盛宠才是,虽是你父亲地位颇高,门楣显赫,但也不至于恩宠还不及一个卑微婕妤。”太后叹息一声又道:“眼瞧着宁妃势头紧逼,若是一朝有喜,封个贵妃之位,可就有你伤神的时候了。”
“舅母教诲,臣妾谨记。”梨烟低首应下。
太后拿起玉杯,将杯中水浇灭了面前的烛台里的灯芯,飘渺烛烟微起,目光里全是惋惜之意,轻叹一声,嘴里喃喃着:“当真是可惜了。”
梨烟明白太后之意,微微一笑,拂袖遮面,品一口茶。
次日一早,外头喜鹊轻啼,唤醒了熟睡的源熙,她惺忪着眼睛,缓缓爬起身来,晃了晃脑袋,只觉得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睛,双手微微遮挡,眨了眨眼,竟看得四周窗子悉数敞开着,屋子里亮堂得很,昨晚地上杂乱的衣服花瓣也全然被打扫的很干净。
心里本是惊讶,全然不知何时来人打开了窗子,这时殿门被推开,十数个婢女排着队承着衣服首饰和洗漱的水整整齐齐地进来。
源熙连忙拉着红纱挡住自己的身体,源熙见尘逍熟睡裸露着小半个上身,赶忙遮挡,婢女们皆看在眼里,低首笑着,结枫携众人笑着行礼道:“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
“你...你们何时进来过?”源熙神情有些慌张地问道,显然是害怕她们见到自己衣不蔽体的样子。
结枫笑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早些时候殿下唤奴婢等先来收拾了寝殿,殿下见娘娘熟睡着,便让奴婢等轻轻的,勿要扰了娘娘休息,殿下吩咐,说是到了时辰便进来侍奉洗漱。”
源熙“哦”了一声,吩咐道:“你们先等着,结枫,你来把这床沿四围的帘子散下来。”
结枫应下前来把闭月合欢帐悉数放了下来,源熙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沉睡的尘逍,趴在尘逍身旁,看尘逍哪有驰骋沙场的将领样子,全然像个孩子般,源熙微笑着柔声道:“殿下~殿下,该是起来了~殿下~。”
尘逍傲娇地呢喃两声,竟是又将源熙拥进怀里,嘟着嘴喃喃道:“我不想起去。”
源熙心里美滋滋的,可是今日要入宫朝拜,源熙摸了摸尘逍的面庞,柔声道:“殿下,不是我不想让殿下赖床,只是今日是要入宫朝拜,可不能误了时辰呀~”
“可是我就想抱着你啊~”尘逍不为所动,撒着娇。
源熙脸微红,浅笑着,轻声道:“殿下~结枫她们可都在殿内等着侍奉呢,您也不怕被她们笑话啊。”
外头的婢女听着都低首窃窃笑着,只觉得尘逍源熙天造地设,恩爱甜蜜,尘逍嘟嘴轻叹一声“好吧~我便不再赖着了,起便起吧。”
源熙笑笑起身道:“结枫,把殿下贴身的衣裳拿来。”
结枫应下便将尘逍源熙的衣裳一并承到帐外,源熙侍奉着尘逍穿衣,轻声嘟囔道:“殿下命人进来收拾屋子怎得也不告诉我一声,醒来之时见得窗户皆大敞,着实吓了一跳呢。”
尘逍凑到源熙耳边道:“我不是怕叨扰着你休息吗,”尘逍小啄一口源熙,毫无预兆的,源熙轻拍尘逍的胸脯,似是’埋怨’道:“殿下怎得一点也不老实~若在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源熙说是要生气,脸上却是浅笑着,尘逍满面宠溺着:“你舍得生我的气?再者,也只有她们几个能进来,往后都是你的近侍,可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她们若是见得殿下衣衫不整,岂不会是议论殿下?”源熙说着,声音越低,倒像是吃醋的样子,甚是可爱,尘逍浅笑,满心欢喜,眼睛里流露出的爱意滋润着源熙的心,柔声应着:“我就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源熙笑而不语,羞涩地微微低首,爱意横生,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嫁给了自己倾慕已久的王爷,也得到了爱人的心,此时,她很快乐。
言齐走进来行礼道:“殿下,平王殿下来了。”
“我即刻就去。”
尘逍一下子就来了气势,源熙应道:“我常听闻平王与殿下走的亲近,昨日虽来祝贺,到底我是没和他说上什么话,倒是觉得他不喜多言,安安静静地喝酒,气质倒是不俗。”
“启合向来不与朝中大臣多有往来,闲来无事便是游山玩水,性子温和,好亲近。”尘逍笑着。
穿戴好了,尘逍便轻拨帐子,洗漱好了,离了去,源熙被结枫搀扶着去了梳妆台,几个婢女帮着梳妆打扮,源熙摸着桌前的首饰珠翠问道:“你们平日里都常常见到平王吗?”
“是啊,平王殿下无事便来与殿下对弈谈心。”结枫甚是不好意思地给源熙梳着头。
源熙透过铜镜,见得结枫有些拘束,回过头来,只见她面上泛红,源熙笑笑打趣道:“怎么,你心仪平王?”
结枫咬了咬唇,支支吾吾道:“哪有,我心里有人了......”
源熙也只是随意开个玩笑,结枫又应着:“平王殿下与我们殿下一样为人亲和,端王殿下常常有政务处理,倒是平王殿下,成日里闲云野鹤,与我们下人走得更近些。”
“平王是陛下同胞弟弟,陛下倒是也愿意让他这样闲着。”源熙笑了笑。
结枫笑道:“平王殿下早就习惯了,若是让他拘着,恐怕连夜就要逃了。”
“昨日席间,看着他倒是安静。”源熙摸了摸耳边的头发笑着。
“平王殿下素来不喜人多,觉得嘈杂扰了清静。”结枫给源熙戴上金钗,夸赞道:“咱们王妃当真是好看。”
源熙笑着不语,也快是打扮完了,站起身来穿上衣裳,甚是华丽,源熙道:“等下你吩咐人去,午膳做的清淡些,昨日佳肴酒水,甚是腻歪,该是去去油腥。”
“是。”结枫应下。
“对了,昨日被我惩罚的叫什么?现下在哪里当差?”源熙突然问道。
结枫想了想道:“她叫青妙,才入府四个月,奴婢已经安抚过她了,现在该还是在休息。”
“晚些时候让她来与你一同伺候我吧,看着像是机灵。”源熙突然冒出这一句,结枫听着有些不舒坦,嘟囔着嘴不语。
源熙看出结枫的心思,笑道:“你可别多心,我是怕你太累了。”
“您体恤奴婢,奴婢心里感激,可...”结枫支支吾吾,显然心里还是不舒坦。
源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结枫,你是我的近侍,青妙她得罪了太后,我怕她会遭人欺负,才带在身边,你可别多想。”
“原是这样,我还以为您觉得奴婢侍奉不周呢,您放心,青妙来了,奴婢会好好教导她的。”结枫笑得灿烂,认认真真给源熙整理衣衫,源熙心想着待会儿要入宫朝拜,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尘逍地位非同凡响,婚嫁之事亦是举国大事,皇宫里都满是喜庆。
从宫道上一路走来,接受着宫婢太监的跪拜,随行的侍卫奴才皆在尘逍源熙身后跟着,他俩手牵手,尘逍脸上满是冷峻样子,和平时一样,源熙倒是满面春风。
见到了王爷王妃,行跪拜礼的宫婢太监皆窃窃私语,宫里人尽皆知尘逍英明神武,无人敢轻易接近,即便是贵妃见着都要被其气势惊诧三分,可不知王妃怎得却能满面春风,丝毫不畏惧王爷的气势,可究竟为何,他们又怎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