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柔见他用手随手拨玉琴的姿势甚是熟练,便笑道:“你可会弹?我等洗耳恭听。”
她不便再用王爷来称呼,又不好意思叫他小哥哥,所以折衷称呼华瑜为你。
华瑜闻言便停止了手上的拨弦动作与遐想,笑答道:“娘子岂不闻瑶琴有七不弹。”
“何谓七不弹?原闻其详。”
华瑜道:“一、闻丧者不弹,二、奏乐不弹,三、事冗不弹,四、不净身不弹,五、衣冠不整不弹,六、不焚香不弹,七不遇知音者不弹。”
婉容听得“不遇知音不弹”一说,心内便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华瑜却浑然不觉,仍逗着她道:“娘子,你我未曾净身,也未焚香,衣冠不整啊。”
婉柔仔细看看他,又仔细看看自己,认真回道:“衣冠并未不整。”
华瑜哈哈大笑,说道:“娘子,待会儿就不整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婉柔狠狠用眼瞪了他一下,不再理他。
须臾,那两丫髻便传开饭。
“今天我在你这里用晚饭吧。”华瑜蹬掉登云靴便盘腿坐到了炕上。
婉柔也不懂他们王府里的规矩,妾氏是不能一起上炕桌吃饭的,她只见华瑜坐了过去,自己也便跟了过去。
两丫髻分明看见,但却不敢说什么。何况华瑜也并未在意。
婉柔见桌上的几个菜:西湖醋鱼、荷粉蒸肉、东坡肉和咸肉笋汤,便觉诧异:“这是你准备的?你怎么知道我幼时是在江南渡过的?”
华瑜其实并不知晓,菜肴也是高芷卉命人备着的,而他的娘亲兰妃本也是江南人,所以今日的菜肴也配他的味口,歪打正着。
但他顺水推舟胡诌道:“我想知道就能知道,娘子的事自然是头等大事。”
婉柔大为感动,叹道:“先前小时爹爹在余杭当官,常带我去西湖边上玩,我一边折了柳枝编篮子,一边钓鱼。饿了就去边上茶馆子吃点心、看人演话本子,那时日子真是逍遥。”
婉柔一脸向往,华瑜随口问道:“你爱听哪个话本子,家里也养着一个戏班子,改日让他们给你演,你也好解闷。”
“西游记,我最喜欢听的。”
华瑜笑道:“尉迟先公倒没让你看烈女传?再不济,也看看西厢记,墙头马上,怎么倒喜欢看这么闹的戏?
“我不喜欢闷的戏,尤其不喜欢儿女情长的戏文。臂如你我,婚嫁之事半点不由得自己作主,就是不如意又能怎样?不过自寻烦恼而已。”就着菜喝了点小酒婉柔的话就多了起来,“即然预知结局不好,不如不要开始。”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华瑜见她说道婚嫁之事,便柔声道:“这事是委屈了你。不过是我见你在家里过得不好,若是不接你进来,只怕夜长梦多。国丧,是三年不能嫁娶的。”
“国丧?”
“皇帝怕是不行了,日日都在吐血,未必熬得过年去。你听着便是了,不许出去胡说。”华瑜嘱咐道,“你在深闺中没有耳闻,其实民间也有传言了。”。
原来如此,二姨娘不想带自己进宫的原因,是因为知道此次的八王妃位人选,将来或可成为一宫之主。心机之深沉,可悲可叹。
她点点头,其实与她何干呢,她还不是照样过她的日子,皇帝什么的,离她太遥远了。
一时用餐完毕,下人端上了两盏普洱,华瑜道:“你喜欢江南的饮食,下次让他们备些龙井。”
“不拘什么,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的。”婉柔道。
华瑜点点头,道:“不早了,我可回去了,你早些安置吧。”
咦,这不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吗?怎么好像一切都不太一样。
华瑜调皮地眨眨眼睛,又逗她道:“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夫君我了?求求我,求我,我就留下来了。”
他调戏的时候样子颇为轻挑,但正经的时候却又很暖着婉柔。婉柔不喜欢他轻挑的模样,却又喜欢他暖着自己。
此下,她又恨得用手掐了他一下,“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我明日再来看你。”他此时又变了一张脸,认真的说道。
婉柔有些看不懂他,见他要走,便忙喊道:“我明日洗澡,你也洗了澡再来。”
他从未见过这么主动的女子!
纵然他有七位夫人,都不曾在光天化日下发出这等邀请。但他是有诺在先的啊,一年内不能圆房,此时他觉得心里有些烦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红着脸向婉柔看了看:“我们私下里再说。你别喊啊。”
婉柔自知失言,语无伦次,急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完整:“玉琴,我的意思是,你明天教我弹奏,可好?”她急得脸红脖子粗,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到。
原来如此,华瑜笑笑道:“好。你早些休息吧,晚些我让人送龙井过来。”
华瑜走后,婉柔便觉得闷闷的,一时把屋里屋外瞧个遍,一时又跟雁珠闲话,一时又笼香写字,但都觉得无聊的紧。
只觉得更漏这样的慢,什么时候才能到明天?
傍晚时分,便有下人送了一罐龙井过来并一盆桂花糕。婉柔谢过后,枯坐半时。
她一时感念上天护佑,能够嫁到这个地方,郎君性情温柔,虽坊间传闻好色,但见此人之举止并不至此;一时又觉得要与七位妻妾共处,很是惶恐。
正胡思乱想间,高芷卉笑吟吟步入屋内,“妹妹,我说我俩后会有期,果然不错吧。”
她原在太后处见过她,知道她是八王的正妻,忙伏身请安。
“罢了,自家姐妹,在家时就不用搞这套了。”
“姐姐请坐。”婉柔忙请她入座,并唤雁珠上茶。
“也好,王爷巴巴儿的让我从上进的贡茶里拨出二两来,我却还未尝过这上进的茶是什么味道。又见我今天做了桂花糕,他说你喜欢吃小点心,也让我送了点来。怎么样,桂花糕可还合你的味口?”高芷卉一边说着一边入座。
“略腻了些,想是桂花是用白糖腌,用蜂蜜更香甜些。”婉柔说道。
“可不是,我也是这样说,中秋时摘的桂花,她们不听我的,怕花入了水就淹坏了,急急的就用白糖封上了。”高芷卉道:“在这里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可别存着客气的心,委屈了自己不值当。每月的例银,五号让小丫头子们去我处领便是了。只是。。。”
婉柔笑道:“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此处只有妹妹与姐姐两人人,但说无妨。”
“只是人多口杂。”高芷卉接着道:“这里啊,你住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各人长了各人的心,各人都有自己的嘴。我也不怕老实交个底,我呢每月例银是15两,其余妾氏都是12两一个月,里面只有香巾你是打过照面的,她原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也不稀罕这点子例银。就只是茹安,她原是王爷的心尖上的人,如今又有病在身,嘴上又很是厉害,如今月银20两一月,比我还多。”
“依姐姐所说,难在何处?”
“你是皇帝下旨送进府里的,自然该更多些。但一来你还没有圆房,二来尚未行礼,如今却和她们一样,她们岂能服气,只怕背后多有不忿之言。王爷说给你15两一月,我觉得帐房出10两,另5两从我处私下匀给你,可好?”
“这如何使得,姐姐怎么比我还少。我住在这里,没处花钱去,10两是尽够了,姐姐不必费心。”婉柔其实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在家里,她常常是一个月拿不到5两例银的,如今想来雁珠说的对,到了此处,无论如何总比在家里好。
高芷卉叹了一口气道:“即然如此,先这么行事,但凡缺什么就告诉我。”
婉柔点点头。
“明日可有什么安排”?高芷卉见婉柔摇头,便嘱咐到:“今日晚了,明日抽空去各处姐姐们的屋里转转,不然她们该笑话你没规矩了。在这里混啊,最主要的就是千万不要让人拿住话柄。”
婉柔忙起身致谢,又一一应承道是。心里盘算着明日早些起去各房里应个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