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当自家是个女流,咱哥仨就会手下留情,三阶魔兽老子几个又不是未宰过,人有什么分差?”最开始开门的糙衣大汉老三道。
老二怪叫两声,附和道:“咱也不是啥子文雅人,讨什么怜香惜玉的做派,打起来可顾不了谁性命。”
果然动脑子的都是为首领头,老大还在思索百里杏的身份,“上弦游杨?华阳红亚?弯月嵇南?还是圣石的土著岩星?真是奇怪,大月建业,金岭彤岩,还是近泽冬兰?怎么都不像?”
老大观察着百里杏的元气,嘴里把有名的、可能参加或曾来过这盛会的有名势力叫出了大半,但这些势力都有专门精研的招气之法,并没有一个修成的元气如百里杏这般。
百里杏身后四人抬腿跨步,分落在场面边周,手中刀剑摆招架式,正立。一个个凝神屏气,敛息下来仿若塑像。
这糙衣大汉三人相互配合,与役气境的修行人倒也能过上几招,要是对手还没有学会什么杀人术法,被杀也有可能。
她握住金钟上端钟体,用余下的右手在钟口划出几道笔画,灌入一股又一股元气。然后将之推向三人站前面的一个。
“摆一字长蛇,跟这婆娘拚一拚(pan)气力。”老大说。他横踏三步,来到老二身后靠右边,双手抵在老二背部。老二则在老三身后靠左边,双手同样抵在老三背部。
百里杏看去就是其中两人在老三身后用手臂摆出一个护栏,而三人一体,六只脚到朝着百里杏这边,上身却是朝手伸出的方向弯曲,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之间传递。
金钟脱手就涨得高大,许是百里杏用了什么手法,使得金钟虽然贴着地面行移,但没有对木板造成半点儿新的刮痕。
金钟气势尽敛,缓慢无声但彰显着山般厚重,在糙衣大汉三人凝重的目光中贴上了老三招架的手掌。
的确没有出现一边倒的状况,两者陷入了僵持。
在两只戴着铁手套的手掌与金钟接触的位置,有沉闷的破音声响,巧在这时,门外走过一位四五十岁的兵士,他气成丹田,涨红着脸高喊一声:“盛会期间,闲人退避。”把门外探头内望,摒气凝神的人吓一大跳。
“呵呃。”百里杏断喝一声,双手合掌,中指,无名指翻盖着另一只手手背,在扭动手腕,向外下方翻转一个直角。她周身散着的雾突然汇聚,流动在她的衣袍表面。而对面的金钟萎缩少许,但更为凝实,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生出。
“哈!”原本老三的双掌是向内合拢以致将金钟抵开,但金钟这一缩小使双掌没能抵住,因后面有两人抵着让他进退不得,于是金钟撞怀,让他闷哼一声,面色涨起不正常的潮红。
百里杏是较为轻松的,因此在老三潮红的时候,她的脸也红了,红得让人奇怪。
“下流!”百里杏尖声道,但没有带着愤怒。
老三见百里杏是在盯着他,一时也是懵了。
这话说的是何道理?
老三肚里一口气还没缓过来,金钟突然一震。三人被震的飞散。边沿的一名褐色斜襟长袍,腰间环着黑带的持剑男士俯身把老三牢牢擒住。老一老二扶着周围的椅子,墙壁站起来。
什么东西都不够明白,正因此才带来愚蠢。
身为没有体会过役气境界美妙感觉的糙衣大汉三人,一生也不会改变一些本身固有根深的一些理念。
双方干涩的一战迎来了同样干涩的结局。
老大老二只当百里杏胜券在握,他俩再做些什么也只会是无济于事的自取其辱。
“世间的一切行为,是在如何如何呢?猪会叫人也会叫。正如许多动物都有专属的音调一样,每个人都是如此。”老大笑起来,他看一眼老二,目光中流动着深厚的情谊。
“修行人有修行人的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路。强大人有强大人的路,弱小人有弱小人的路。有千年万年的寿命,却不会有与之相应的沉积,在这点上,我们超过普通人,又被普通人超过。”老二也神经叨叨起来。
被限制着的老三一脸困惑。
他抬头看着两人,却发现那神色样貌很陌生。而在场的,包括百里杏,周大兵在内都是一头雾水。
“这些命是本少的,就算杀了人,你处置什么的也跟我吱一声。”糙衣大汉曾进出的门内走出一个人,他穿着松散的青袍,倚在门边神色慵懒的道。
“他们是,是那里的幸存者?”百里杏似是想到什么,她瞪大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青袍年轻人。
“里面是猪,外面是猪,哪儿来的幸存者?只不过生的位置不同而已,都算不上人了。”青袍年轻人淡淡笑着,“不过若是他们自以为人,那也是外人不可改变的了。”
“好了,这些话少说。”百里杏看看周围困惑的众人,又对周大兵翻一个白眼,似是惊异于他我行我素的倒酒吃菜。
“这几人我也不杀了,但在我的地盘你们也收敛一些。所谓经过考验的族群,也许依旧处在考验之中呢。”百里杏眼里透着一丝凝重,顿了一顿又道。
周大兵站起身,走上二楼。百里杏、青袍年轻人、大嗓门、顾客、三个糙衣大汉、四个百里杏随从,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到达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铺,躺在上面,将拧着的眉毛散开,双眼闭上。什么猪的事、狗的事、人的事,全滚的远远的了。
周凯吃过午饭,叫上张九二、赵寅三,挪脚前往了圣石城的修行人坊市,天公不解人意,太阳炙烤牛羊。
圣石城的集市很空荡,即便此时是盛会的前夕。
整条街的两边是一道高墙,摊位零零散散,行人也寥寥十几个。这里是少数遭受太阳直射的地方,满眼的景物只有亮白和浅白。
周凯是不怎么留意衣着打扮的。记得刚在北河客栈安身时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就是那时换上的,一套白色直襟休闲白袍。别的不说,至少周凯原本粗犷的形象有了很大改观。
刘寅三、张九二都是一身宽大的纯黑长袍,好像因为小了一号,袍脚只遮住了膝盖下腿段的一半,与藤编拖鞋之间有长而腿毛相隔。
烧红的铁块放冷水里和热水里感觉是不同的;含一口生津辛粉后,解辛辣喝凉水与喝热水感觉是不同的。
很难受。
周凯几个并不怕热,但全身传来凡人都可感知到的热度时,总不会觉得舒服。
周凯三个来到一个铺位,开始挑选。几人身上还是有一些银币灵石的。
在集市另一边的入口,有一个浅坑,大概是以前某场战斗的人留下的。这时进来了很多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黄衣人。
他稍昂着黑短发的头,双手负在背后,显的轻逸又洒脱。
他身后有二三十人,都是三十往上岁数的高壮青年,衣着各异,神态殊同。与前头的黄衣人、同行的青年人物都各自颇为生疏冷谈。
前头的黄衣人踩着了浅坑,身形微一颤顿,稍昂的头也感觉僵硬的摇动了一下。
“岩星道友,你不怎么看路吗,地上有平坦有突坑,要是一不留神摔一下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一个人揶揄道。
顿时有几人附和:“身为岩星家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怎么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岩星欢转头扫了他们一眼,道:“我不怎么留心脚下的。偶尔看路必不可少,但一直看路是在浪费时间。”
“在下不才,慕名而来找道友你想讨教一番。跟了一路,终于找到块好地方。这儿行人稀疏,再是合适不过。”一人道。
杨卒刚从青年之中走出来,他衣衫轻薄,透过浅白衣料可见肌肉块块明显。右手提拿着一把灰色钢刀,敞着的手臂青筋凸明。
岩星欢冷淡的看他一眼,寒声道,“你什么时候成为役气境修行人了再跟我说这样的话吧。”
杨卒刚置若罔闻,道,“在下千里迢迢从大月国上弦城而来,即便实力些微,仍得要试上一试。”
他抡出一片刀花,大喝一声,沉踏五六步,待逼至近前,一式斜斩,刀锋直指岩星欢肩侧。
岩星欢冷笑,他轻淡描写的捏出一个棕色土元素气形球体,看都没看凌厉冷冽的刀光,朝着杨卒刚抛去。
已是近的能看见对方皮肤上的绒毛,杨卒刚眼看闪不得开,虽然知道也许威力巨大,但他还是加快刀速想先攻一下。
不过,杨卒刚低估了棕土球,岩星欢抛出时手端最近杨卒刚不足一米,那棕土球撞在他肩膀的力量不止把他撞退了三米之远。杨卒刚咬咬牙,他看一眼左手,那手指仅是微微颤抖,他是想握拳的。
虽然被巨力撞退,他的兵器却还在手上。杨卒刚眼中闪过恨色,手中的刀似箭离弦,与微风一道扎向了岩星欢。
虽然岩星欢身份不低,不过他在上弦城杨家分量至少还有一点。至少真杀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后果,而且岩星家一些与岩星欢不对付的人说不定还会向他示好呢。
役气境可以将灵气集中在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聚在眼可增强视力,聚在耳可增强听力,聚在腿可增强耐力速度,以此类推。
仅是灵气洗涤过身体的引元境,与役气境的差距很大,即便是役气境初期,所能调用的灵气就已经超过了引元境时所拥有的数倍之多。
岩星欢探手抓住了飞刀的刀背,手指忽散发着土色微光,自钳刀处把它折做两段。
杨卒刚冷着脸道,“他就一个人,咱们一起上。把他打伤了,城中会各自家族的年轻人就少了一个劲敌,在石中会咱也不怕他会惦记咱这帮跟踪的人了。”
那些人有些意动,便走出来七八人。
“大月国上弦城游家游走荏,向岩星道友讨教。”
“红亚耀州,讨教。”
“南要角,前来讨教。”
“郭化,讨教。”
“……”
这些人一起,役气境的岩星欢也没把握对付,便强硬道:“这里可是圣石城,我岩星欢哪怕杀人也不会有事,一个个都嫌命长吗?”
“岩星道友,正因为这是在圣石城,到了秘境可没有外人,要碰见了,你也不会顾忌名声看法,我们又打不赢你,到时我们的下场,至少会比现在坏很多。”一个人道,走出几步加入了参战的行列,“彤岩学宫老生赵晓诚。”
“那就打吧。”岩星欢扫了眼周围,零星几个摊位的看场人都低着头,没什么胆子看这边,而太阳耀眼,买家也少。这段日子因为盛会的缘故,守卫兵丁都去闹市繁街维持秩序了。
岩星欢并没有带上兵器,便跑到一个摊头,对摊主道,“我买了,等下付钱。”
他从摊位捡起一把青色龙泉剑,虽然材质稍次,但若是不计承载一次性使用的话,与杨卒刚这些人的兵器倒也相当。
“想跑!”一个大汉道,他就是属于那种粗神经的。见到岩星欢往摊位去拣把兵器,以为是畏惧他们人多,立马追了过去。
接近后,当即用出一式武功“擒肩点胛手”,但刚搭上肩膀就被刺穿胸膛,手垂下来,岩星欢抽剑,他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在地上。
“本人说过的。”岩星欢道,身体一晃,青剑接连穿过接近些的几人的身体。
杨卒刚手中兵器已折断,见此情形,悄无声息的往另一边退去,但岩星欢显然不会放过他,大喝一声追掠而去。
而红亚耀州等十五人之多个个沉着面容先后追了上去。余下的人各自打量,一个接一个返回离去。
杨卒刚只觉背后一点寒光袭来,突然纵身轻轻一跳。
适应了烈日光照的岩星欢受他影子一挡忙抬目看去,手中变招向他扎去,但他摆出一道冷笑,侧身探手。
强光正照,借着一段时间的失明,杨卒伏到地面,刚举拳锤向岩星欢的左腿。
下意识的,岩星欢身上元气往左腿聚去,一剑刺空,岩星欢的左腿传来沉痛。
岩星欢在地上滚两圈拉开距离,接着半蹲着凭感觉使出“八平十六剑”,将一边封锁的苍蝇不进。
杨卒刚沉下心探出稍稍好转的左手,手上便传来刺痛,多出三条剑痕,他轻吸一口气,等岩星欢视力恢复他就完了。
离他近些的一边走来三个人,后一个人手上提着个布袋,应该是在集市买东西的,另一边是赶来的红亚耀州等人。
岩星欢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动手,想都没想,杨卒刚赶忙爬起,朝一边三人跑去,神色慌张道,“道友,道友,这有个疯子要杀我,救命啊。”
三人中前头的的年轻人扭头犹豫的看一眼身后没有提布袋的人,张九二便道,“怎么回事?”
这话刚刚落下,杨卒刚的胸前便冒出一截青色剑尖,刃边流着血液。杨卒刚涣散着眼瞳跪下,漏出岩星欢淡漠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