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故事?先生,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斯德春问道。
教授轻轻撩了下袖子,看了眼手表笑道:“还有三十分钟,kan,我得去趟港口。”
“那……,这就结束了么?”斯德春心有不甘的说道。
“我的岛应该到了。”教授说道。
“您的……,岛?”斯德春问道。
“miracle 609,等了一年了,它从挪威出发,横跨了整个大西洋,开进了哈德逊河里的恩布娄斯航道。
现在,它正兴致昂昂的向纽约港靠近,我坐在这儿都能闻到船舱里那张橡木桌子上的树香味儿了。
对不起kan,六点钟我得到那,我妻子希望我们能在上面度过一个美好的感恩节,呵呵呵。”教授起身笑道。
“上帝,您订了一艘船。那真的祝贺您,有机会我真想和您一起看看。”斯德春也跟着起身说道。
教授看了眼桌上的红皮笔记本,手指轻轻点着本子说道:“这本子你喜欢么?”
“我非常喜欢,能借我抄阅几天么?”斯德春问道。
“这本子送给你。”教授把本子合上,向斯德春轻轻一推说道。
“真的么?先生。”斯德春兴奋的说道。
“是的,有空回去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教授说道。
“路贝尔家庭收藏馆么?”斯德春问道。
“是的,那里应该还有几幅16世纪的中国画。”教授笑道。
“您能否简短点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不会尝试去武力统一世界。”斯德春说道。
“他们在尝试回归一种角色,不过用的不是武力。”教授说道。
“那会是什么?”斯德春问道。
“资源的共享,以及文化和宗教信仰的包容性,他们在尝试,不过用的是和平共处的方式。”教授答道。
“卡布拉教授说过,文明的冲突,在现实中是无法调和的。”斯德春说道。
“我可以用两句中国成语来回答这个问题。”教授说道。
“请说。”斯德春说道。
“求同存异,和互通有无。”教授说道。
“这是……,”斯德春还是没完全懂。
“求同存异,就是寻找共同点,保存各自的差异,尊重各自的信仰。
互通有无,就是相互学习和交流各自所缺乏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经验,互相学习,从而达到全人类的共同进步和发展。
用牧师们常用的话来说就是:我们都是神的子民,我们可以找到共同点。”教授说完,转身拿起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风衣笑道,“kan,我们下次再聊吧”。
“好的先生,这真是个愉快的下午。”斯德春笑道。
“哒”的一声轻响,打断了斯德春的回忆,一粒梧桐果子掉了下来,正落在斯德春面前的小圆桌上,它在桌子上滚了滚,停靠在斯德春的茶杯旁。
斯德春看了它一眼,这东西斑斑点点的,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这果子深褐中带着些青绿色,正想剥开了看看里面。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红色的小指示灯亮了,有一条新讯息。
打开一看,讯息里只有一个英文单词:“GO”。
斯德春拿着手机立即起身,那个果子突然向上蹦了一下,斯德春没有时间再去关注这个果子,这条信息的内容是他从没有接收过的。
这意味着危险在向他逼近,看了眼桌上那杯红茶,深红色的茶汤上泛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
斯德春忍不住拿起杯子再喝了一口,“哚”的一声,桌上的梧桐果又向上蹦了一下。
斯德春看了眼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低头拿起梧桐果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同,顺手往衣服里一放,转身想离开茶馆。
可就这么喝了一杯茶的时间,他已经走不了。
倒不是因为没有路,而是眼前的路太多了,这不过是一家小弄堂里的私人茶馆而已,可呈现在斯德春面前的,一共有四条路。
这茶馆离他的办公楼,只隔着一条街道,旁边应该是一栋栋的老式别墅,哪来的四条街道。
问题是,这街道也不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没有斑马线,没有信号灯,更没有本该竖立在道路两旁的梧桐树。
更加奇怪的是,四条路中间没有任何建筑物,那中间灰蒙蒙的,像是一层层的雾一样,什么也没有。
斯德春选了一条路看过去,发现有一座塔形建筑在这条路的尽头矗立着。
这座塔一共三层,塔楼的下面部分有八层,这八层是浅红色的,第二层只有两个楼层,是淡粉色的,四根白色的立柱白色上也刷了些淡淡粉红色。
一根尖尖的塔针直插在第三层黑色的圆顶上。
这座塔形建筑,无处不透露着欧洲移民们在这个美好的“新世界”里,对地中海复兴主义的一往情深。
“迈阿密……?
这怎么可能,这……,这不是比斯坎大街那座自由塔么。”斯德春一脸惊恐的看着这座自由塔说道,他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
斯德春猛的转身,身边的小茶馆却不见了,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是四条道路,其中一条路的尽头,竟然还是那座自由塔。
“巫术,这是骗局的假象,我根本就不害怕。”斯德春鼓足了勇气说道,他再次转身,可他看到的,还是四条光秃秃的道路,那座自由塔仍然立在其中一条路的尽头。
“这是一个迷宫。”斯德春在脑中快速的回想自己刚才的路线:“我下了楼,经过了一个红绿灯,穿过一条马路,经过两栋老别墅之后拐进了一个小弄堂,然后我坐了下来,点了一壶正山小种。”
“茶馆里面有一对小情侣,右边一个荷兰人正在讨论他的瓷器,吧台的服务员是个女学生。
我正在回忆恩佛尔教授的教学,然后,收到了讯息。
然后……,茶?
不对,这茶我常喝,
难道有人给我下了致幻剂?
不对,是我自己泡的,茶叶本身有致幻剂呢?”
斯德春一边寻思着对策,一边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他摸到了刚才那个果子,“对,就是它,没什么果子会自己蹦起来,得扔了它。”
想到这,斯德春掏出果子看也不看,对着那条通向自由塔的路一甩手扔了出去。
他把视线转向空中,想观察果子落下的样子,但是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东西掉下来。
那果子就这么消失了,斯德春把手放了下来,手掌碰到了衣服口袋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伸手一掏,感觉这东西表面麻麻的,拿出来一看,居然还是刚才那枚梧桐果子。
斯德春愤怒的一甩,又把果子扔了出去。
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东西从空中落下,斯德春左右看了看另外三条路,光秃秃的地面上,没有任何东西落下。
斯德春再次把手伸向口袋,又是表面麻麻的,那果子真的还在口袋里,斯德春的脸开始发白,额头上渗出了一点汗珠。
他颤抖着把果子拿了出来,这次,他认真的看了看,深褐色的表皮上参杂着一些青绿色,没错,这还是刚才那个果子。
“伟大的瓜瓜拉达巴,请赐予我力量吧。”斯德春大声叫道,叫完之后,他把果子往面前轻轻一丢,这下,这果子终于落地了。
“哼,就这点魔法还想困住我。”斯德春冷笑道,他抬起脚,用那双两千元人民币的皮鞋,重重的踩在地上的梧桐果子上,然后用脚用力地碾压了一番。
把脚挪开一看,那果子被踩的稀烂,再次抬头时,那条熟悉的弄堂又回来了,几栋红砖老别墅立在面前,一个老太太提着一个竹篮子正慢慢的朝他走来。
这老太太穿了一件深红色的花布长袖,脚上是一双黑面白边的老式布鞋,手里的竹篮子里放着一堆不知名的蔬菜。
“哼哼,什么也阻挡不了瓜神。”斯德春心里念道,“感谢瓜神,您真是我的主人,谢谢您,主人。”
“哦哟,侬扎阿郭拧(注:上海话,你个外国人。)踩的地上嘛,哈斯把拧各(肮脏的意思),你不要这个样子啦呀,这个地方嘛,本来老干净的呀。”老太太见斯德春脚边一堆被踩烂的果皮,指着他抱怨道。
“哈哈哈,阿姨呀,我不小心的呀。”斯德春冲老太太一笑说道。
“你这个洋帮帮,整天嘛稀里糊涂的,好好的一条路给你们搞的乱七八糟,通也通的不清爽,快点搞干净了呀。”老太太呵斥道。
“哦哦哦,对哇气对哇气(注: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把它搞干净。”
斯德春在上海好呆也待了几年,他笑了笑,学着老太太的上海腔赔着不是道。
“算了算了,看你这人面孔还满好的,来来来,帮我拿着篮子,我来收拾了。”老太太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把篮子朝斯德春面前一递。
斯德春也不知怎么就接了过来,呆呆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蹲了下去,伸手对着地上被踩烂了的果皮抠了抠,在手里搓了搓,那堆稀烂的果皮居然又变成刚才那个果子。
斯德春在一边看了一愣。
老太太起身对斯德春笑道:“你吃过饭没有啊?”
“我?……,我吃过了。”斯德春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
“吃过了呀?吃过了再吃吃我的小菜好不啦?”老太太笑道,她左边脸上突然闪出一道皱纹,这皱纹从她的耳根一直通到鼻子旁边,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
斯德春心里一阵恶心,摆手道:“谢谢了,不用了。”
“不用了?用的用的,”老太太说道,“你先看看我的菜再说嘛。”
斯德春一笑,心想这老太太是不是有点毛病,可他还是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篮子。
这一看他呆住了,竹篮子里哪里有什么菜,只有几根梧桐树枝,树枝上还粘着几颗梧桐果子,和刚才他口袋里那颗一模一样。
斯德春用手拨了拨,一共七根梧桐枝,枝上几片绿叶衬着果子,显得郁郁葱葱的。
“吃菜呀,很好吃的呀。”老太太指了指竹篮子笑道。
斯德春突然觉得手中的竹篮在一阵颤动,低头一看,原来那几根梧桐树枝下,全是梧桐果子,这些果子一个个跳动了起来,似乎争先恐后的要往外面跳出来。
吓的斯德春赶忙把竹篮子一扔,抬眼再去看那老太太时,发现那老太太不见了。
更加令斯德春惊恐的是,刚刚出现的小弄堂,又不见了。
他的面前,仍然是那四条光秃秃的道路,道路间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其中一条路的尽头,仍然矗立着那座本该矗立在迈阿密的尖顶自由塔。
正当斯德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四条道路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他刚才想看到的果子。
只不过这果子来的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变得越来越多,整个天空都是梧桐果子。
这些梧桐果子一个个猛地落了下来,直砸在斯德春的脑袋上,斯德春避无可避,只得挥手阻挡着,他一边挡着果子一边大叫道:
“上帝啊……,哦不不不,伟大的瓜瓜拉达巴啊……,请赐予我力量吧,让巫术和魔鬼从我面前离开吧,我将……啊呜啊呜啊呜,咳咳咳咳咳……”
一个梧桐果突然改变了路线,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从下往上,饶过斯德春的胳膊,冲进了他的嘴里,引起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啊呜啊呜……呜呀呀……,哇咔咔咔……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