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蹲在尸体边上，沉默片刻，“我记不清了。”
“我全都知道了。”微霜慢慢走过来一同蹲下，“你其实并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白鹿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想杀了我。呼…甚至还有一次成功了。”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原来的碧玺是怎么被你杀掉的？如果猜的不错，碧玺死在她两个哥哥前面吧？”
“嗯。”
“那钱也是你给她哥哥的？二桃杀三士，手段真高明啊白鹿君。”微霜冷冷一笑，“扮成她的样子来接近我，又不杀掉我，你是想从这李府找出什么东西吗？”
“我一开始的任务确实是杀掉你。”白鹿叹气，“但是……”
他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身上的伤口早裂开了，只是这点疼痛是可以忍耐的。
“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开始干这行的？”微霜觉得深究这种话题还是不太好，万一逼得紧了后果也不是她这个手无寸铁的人能承担的，便话锋一转开始盘他家底，“男的女的？”
“嗯……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这话题转的太快白鹿有点跟不上趟。“今年么…十六了吧。”
他有些不确定，也许是十七，毕竟生辰这种事情，早就不过了。
“男的？”
“男的。”
两人沉默了。
“你…到底看光了多少？”想起过去自己还让人家帮忙换过衣服洗过澡搓过背，微霜咽下一口口水，有点绝望。
“……基本全部吧。”也不是他想看的，刺客基本原则之一就是做戏要做全，无论是给首富当第三十三房小妾还是在路边当个挑粪的都要敬业。
原先她还是肉乎乎的现在就是平板，身材简直没什么可以观瞻的地方……等等，这种不着边际的歪想法快点停下来！
白鹿面色微红，幸亏有面具挡着，才没有露马脚。
微霜看似镇定，实际慌得一批。原来跟碧玺一起经历的种种，现在看来全都是相当羞耻的回忆。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微霜轻咳一声，“既然人都救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白鹿淡然道，“我今日做的这件事，算是背叛了末影楼，就算回去也没脸见人了。”
微霜沉默。
“其实回去也无所谓……”
“你要不要留在这里？我会给你找个地方住的。”微霜打断他的话，诚恳道，“你还是别回去了，你不是那种作恶的人。”
“我不是作恶的人？哈哈……”白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可知我这几年里，杀了多少人？我早就脏透了，烂掉了，要不是有个念头撑着，我就是个死人了。”
“可是你心不坏。”
“小姐你啊，还是太天真了。”白鹿站起，伸了个懒腰，“你的侍女是我杀的，我一刀割了她的喉;躺在地上的人也是我杀的，因为我阻碍了他;就算是你——”
“我本该毒死你的。”像是把身体内所有空气都压缩干净一般，白鹿艰难地说出下半句。
“可是你没有，不是么。”微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看，你杀我一次，救我一次，这算是扯平了。你救了我，我收留你，这份人情也能还清。算来算去，我还欠了你一份人情。”
她掰着手指，一字一句地说着，表情相当认真。
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白鹿看了她一小会儿，觉得那张熟悉至极的认真脸庞居然有些可爱。
“真拿你没办法。”心乱了就是输了，白鹿选择妥协，“我住下就是。至于第三份人情……”
“随便你吧。”
“真像个高中生啊你。”微霜抿嘴，松下一口气。
“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总算有点十六岁小孩的样子了。”前世好歹活了二十多年，现在看谁都是小孩子。
“……”白鹿脸一红，没搭理她。
“我还是很好奇啊…面具下面到底是什么样一张脸呢？”微霜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我也没有说非要看的意思，只是好奇。”
“你确定看到的那张，就是我真实的脸吗？”白鹿反问她，“像我这样的人，戴着别人的脸戴惯了，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走近微霜，蹲下身挑起她的下巴，“你就不怕从面具下面，看见自己的脸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冰冷。微霜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脚老早就麻了。
“没意思。”白鹿火速收回手，“我把这位小哥处理掉，你出去帮我找点绷带药物吧。”
“用化骨粉吗？”微霜找回自己的舌头。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好了别问了快出去。”
微霜抱着偷来的药蹑手蹑脚回到祠堂，长明灯依旧通明，狐面少年搬了蒲团靠在墙边，似乎是睡着了。
这时候要是喊了家丁给他抓住，就算他有一千张脸也插翅难逃。
微霜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把顺手牵羊拿来的毯子往他身上一丢，药品绷带一放，自己还按着昨夜的睡法见周公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