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县。
县衙中,长史王献将手中已经看过的公文放在了一边,然后走到里屋,脱下身上的官服,换上了一身常服。
昨日一名老友说得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请了几人今日一起去赏鉴,抬头看了看时辰,马上也快到了。等吩咐人好好看着县衙后,王献就抬步准备往目的地前去了。
自从去岁入冬以后,县令胡季便经常被疾病缠身,有时连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当时不少人都认为胡县令捱不过这个冬天了,胡家甚至连寿衣和棺材都准备好了,就是为了避免事情发生了而手忙脚乱而耽误了。
谁知道一个冬天过去了,胡县令非但是捱过去了,而且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红润一些。一时间人们都说胡县令是有福气的,肯定能长命百岁。
哪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上个月胡县令又一次受了小寒,众人以为只是一场小疾罢了,谁知却是带走了胡县令的命。不过好在之前就为此做过准备,虽然事发突然,但短暂的慌乱之后,整个县城就又都回到了正轨上。
这其中就不得不说胡县令的女儿胡菀了,生在这个时代,胡菀可以说是不幸的,但出生在了胡家,胡菀却又已经是十分幸运的。
毕竟生活在大楚的女性不是都有一个像胡县令这样的父亲。十七年前胡菀出生时,当胡家的长辈们得知是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孩时,原本还喜气洋洋的氛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过胡县令却并没有因为是女儿而有所不悦,等胡菀长大后,除了学习女红外,胡县令还专门请了夫子来教她。后来,胡菀也算是没有辜负胡县令的期望,各个方面都表现的十分优秀。在胡县令去世之后,胡菀更是以一介女儿身将中平稳定了下来。
本来就算胡县令去世了,中平县就算是空着县令的位置,依然可以运转下去,等到胡安成年就好。可前几天从言绍城来的人,却带来了一个并不让人愉快的消息,让一个外人来出任中平县令。
若不是跟着来的还有一封郡守的信,并且在信中郡守隐晦的说道中平以后依然会让胡家的人来任县令,恐怕众人都会止不住的乱想。
“长史,长史。”王献还未出县衙,外面就有一小吏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看到王献,小吏连忙大声喊道。
王献皱着眉头的看着小吏跑到近前,有些不悦的看着他,说到:“在县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长史,外面有…有人来了,说…说是县令已经到了,让你赶快去胡府。”小吏顾不得王献的教训,弯着身子喘着大气,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
“你胡说什么!”王献听到小吏的话,霎时就变了脸色,直接就出声呵斥起来。
这人呐,那怕年轻时对鬼神之说再如何不信,可是一旦上了年纪,尤其是当感受到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慰藉。而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神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不过有的人只是简单的安慰自己,有的人却是慢慢的深信不疑了。
王献并没有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但也怀着敬畏之心。听到小吏说县令来了,王献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已经故去的胡县令。可胡县令已经去世了,王献可是亲眼看着胡县令被下葬的。此刻听到小吏的话,脸色如何好的起来。
听见长史的呵斥声,再看到长史垮下来的老脸,就知道长史是想岔了,于是急忙解释道:“长史,是彭县令,是那个新来的彭县令,人已经到城外了。”
新来的彭县令?经小吏这么一说,王献终于反应了过来,对小吏吩咐道“快备马车,去胡府。”
……
胡府的位置离县衙并不远,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载着王献的马车便到了胡府门前,在小吏的搀扶下,王献踩着车凳下了马车。
胡府的大门是打开的,刻着‘胡府’两个大字牌匾和大门上依然还悬挂着一条条白布,在搭配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静。落在王献的眼中,这座宅子就好似话本中的那种鬼魅森森的阴宅一般。
望向了大门后面,空空洞洞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一阵冷风吹过,王献不禁打了个哆嗦。咬了咬牙让自己回过神来,然后跟在了胡府门童的后面往里走去。
胡府里面同样都出悬挂着白布,王献沿着道来到了大堂外,还未走进,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大小姐,这彭适分明是在给咱们使眼色呢?”说话之人身躯宽状,坐在椅子上将椅子都快占满了。此人乃是中平县的县尉,名为杜豫。
杜豫望向坐在上首的一名穿着素衣的女子,语气不愤的说道;“公子,大小姐,那彭适明明已经都到了城外,现在却是在外面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进来。这可不就是在等着咱们,想让咱们亲自出城去迎接他嘛。哼!这彭县令真是好大的官威。”
刚一说完,杜豫右手握成拳状,用力的朝旁边砸了下去,脸色也因激动而涨红,
“杜叔,你消消气,别因为一个外人伤了身子,不值得。”坐在上首的女子听到杜豫发火,不仅没有怪他失礼,反而还出声劝慰着他。
这女子便是胡菀了,胡菀今年刚好十七,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岁。按理来说,到了这个年纪,胡菀应该是已经出嫁了。早些年的时候,胡季也介绍了好几户人家,但胡菀却说想要在家多陪陪父亲,加上胡季对胡菀也是十分宠爱,所以便由了她。
胡菀全身上下都穿着素色,就连头上的发带也是如此。在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同样穿着素衣的人,正是胡菀的弟弟胡安。
胡安脸色略显苍白,不是那种被身上的衣物映衬的原因,而是原本的肤色就是如此。
胡安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小时候甚至差点因为身子弱而丢了性命,哪怕后来挺了过来,但也此次留下了病根。不过好在经过调理之后,现在胡安除了看着弱了点以外,并没有什么疾病缠身。
王献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胡菀的话,心想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不是说那新来的县令已经到城外了吗?
“公子,大小姐。”王献向着胡安、胡菀行礼道。
“王叔。”胡安和胡菀坐在位置上,都点头回了一句。因为体弱的原因,所以胡安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带着点虚蘼
胡菀简单说了一下让几人过来的原因,因为知道彭适大概就在这几天会到来,所以胡菀几天前就派了人去守着。彭适他们刚刚进入中平时,就已经被胡家的人看到了。
等消息传到胡菀耳中时,算算时间,彭适他们也快到县城了。本来胡菀早就已经让人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毕竟现在胡安还不能主事,而胡菀也无法站到台前。所以这个时候郡守亲自来信让彭适来任几年县令这事,无论是胡安还是胡菀都是不反对的。
可谁知,又传来了消息说彭适居然不走了,就在城外停留着。于是胡菀一下就想到了彭适这是故意的,无非是想让人出城去迎接罢了。
不过胡菀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庆幸,这彭适一来就只知道耍耍威风,想来也就只是一个昏官,这对胡家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不知这彭适是为如何会被任命为了县令的。
看了看天色,胡菀觉得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对几人说道:“这彭县令怎么说也马上就是咱们这中平县的县令了,既然他想让人出城去迎接,那就随了他心意就是。”
接着胡菀又马上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定安身子从小就不太好,不方便操劳,所以这接迎之事,就由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