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君珺睁开了眼睛,入目而来的是薄纱质地的帘子,床是棕色质地的木,和家里的不太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神识有些恍惚。
“醒了?”
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
君珺朝声源处看去,那是一个穿着整齐,一身黑衣的男子,他端坐在床边,手上还端着一个碗,此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中,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闪躲。
君珺低下了头,有些失落地躺下去,转过了头。
荣瑾倾见她不理自己,也不着急,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一颗糖,剥开,放到了指尖,另一只手端着汤,轻声道,“起来先把药喝了,然后吃颗糖,这样就不苦了。”
君珺背对着他,身体却猛地一震。
“起来先把药喝了,然后吃颗糖,这样就不苦了。”这句话,太过于熟悉了。像极了,小时候哄她喝药的二哥哥。
她最喜欢吃二哥哥买的山楂糖,酸酸甜甜的,入口之后,表层就化了,融入口腔,里层小小圆圆地一颗,可以吃很久,甜很久。
听到这句话,她眼眶瞬间就变红了,喉间有些哽咽,手我成拳头塞到了嘴边,她努力眨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身体却微微颤抖。
就在她将哭就哭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二哥说你喜欢吃山楂糖,我派人寻了许久……”
“你说什么?”
君珺猛地坐了起来,转过身,眼眶红红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憋出来似的,她试图恶狠狠地看着荣瑾倾,而眼角的泪光和有些憔悴的脸色,却实实在在地暴露了她此时的情况。
荣瑾倾将糖放在了她的嘴边,食指触碰到她的唇,轻轻地朝里推了进去。
君珺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拒绝。
进入口中的山楂糖,慢慢地溢满了口腔,酸酸的,甜甜的,表皮稀释后,里面那一小颗圆圆的糖,乖巧地在她的舌尖上,甜极了,腻极了。
那熟悉的问道,让君珺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荣瑾倾,“我二哥哥在哪里?”
她的声音含着哭腔,嘴里含着糖,说出来的话不太清晰,荣瑾倾却瞬间听明白了
他伸手想将她搂在怀里,却又在触碰到她的肩膀时,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最后,他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头,“他昨晚来看你了,他没有死,只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他需要躲一段时间。”
君珺看着他,心中一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喜的是,二哥哥还活着,没有人,难过的是,她的二哥,连见他一面都不肯见。所有事情,她都被从头瞒到尾,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们,更或者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不过,只要二哥哥还活着,怎么样都没关系。
所有的难过与愤怒,都会化作喜悦。
她轻轻地嚼着口里的糖,一点一点地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味道,直到糖心的最后一点,消失在口腔里。
她垂眸看着荣瑾倾手里的药,轻轻开口道,
“这便是堕子药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了,这个孩子一直很乖,她可劲折腾,他都没有一点儿怨言,也从来没有闹过她。
导致,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养了他这么久了。
不知为何……有点舍不得呢。
她轻笑着,拿过药,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她将碗递给了荣瑾倾,面带微笑,微笑中又藏着几分悲凉。
荣瑾倾接过碗,又递给了她一颗糖。
她摇摇头,躺下身体,闭上了眼睛,
“不必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吃糖不管用的。”
荣瑾倾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拿了一块毛巾,擦了擦君珺眼角的泪痕,轻声道,
“那不是堕子药。”
君珺睁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那是安胎药。”
荣瑾倾有些自嘲地开口,而君珺在听到此话后,面色中更带茫然。
她自认没有这个魅力,让三王爷心甘情愿喜当爹。
这个孩子,本身就是留不下来的,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看到她的样子,荣瑾倾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三个月前,你离家那晚碰到的男人,是我。”
君珺听完他说的话,她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脸色变得极其惨白。
她看着荣瑾倾,喃喃开口,“你什么意思……”
荣瑾倾转过头,掩饰着自己的神色,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安心养胎便是。”
君珺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几天前,他刻薄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对她说的话她还记在心中。
几天后,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男人,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轻轻勾起嘴角,“臣妾谨遵王爷教诲。”
这是君珺第一次如此疏远地和他交谈,荣瑾倾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似的,有些堵,有些疼。
他想,她应该是生气了。
他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哄人,昨晚二哥说什么来着?哄君珺,除了给她买山楂糖,还有什么呢?
他一边回忆,一边手脚有些僵硬地离开了房间。
而床边的君珺,看着他离开的样子,神色平静,面带薄凉。
她看着微凸的小腹,不知为何,有几分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