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姑娘当真不再追查此事了?”武姝抿了口茶,徐徐问道。
唐疏桐来了万春园,二人坐在石亭上闲聊,虽是在园子里,不过其他人也都离的远,二人便可放心畅聊。
唐疏桐摇了摇头,回道:“这件事,本来也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管不了那么宽。”
“可,实在冤枉了那位婢女,平白无故被人这么诬陷了,我原以为疏桐姑娘会施以援手。”武姝叹了口气道。
唐疏桐笑了笑:“武姝姑娘,这宫里无辜的人太多了,我若要都去帮一把,我可不得累死。这宫里有个信条,就是少管闲事,才能活的长久。”
“话虽如此,可是咱们既然都已经知道真凶所在,若放任不管,他日难保自己不是下一个吴珠珠。”武姝放下茶杯,望着唐疏桐说道。
“武姝姑娘何以见得李宫正就是真凶?就凭咱们三言两语的猜测?若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就贸然指控李宫正,说不了还会被倒打一耙,吃不了兜着走。”唐疏桐回道:“再说了,如今锦衣卫也找出了所谓的凶手,谁会再听信咱们的揣测?”
武姝点了点头不语。
唐疏桐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宫廷里大多数人的样子,没能力维护正义,所以只能跟罪恶同流合污。
她也不知道这样冷眼旁观正确与否,会后悔与否,但她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活的更久。
这宫里,谁都是无辜的。
“不过武姝姑娘你要相信,这世间万物都是有因果轮回的,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唐疏桐搭着武姝的手说道。
和武姝闲坐了会儿,便随同她去随处转转,顺便看看那位未来的皇后—钱锦华。
那钱锦华此刻正与人相伴坐在长廊之下。见唐疏桐来了,众人也都同唐疏桐打了声招呼。
这些时日唐疏桐常来万春园,众人也会私下打听其身份,得知了她为清宁宫红人,便都有些讨好的意味。
“钱姑娘难得出来坐坐。”唐疏桐笑道。总之她来这里十次,有八次钱锦华都在寝屋。
“见日头好,出来跟几个姐妹坐坐,不然总在屋里,人都要发霉了。”钱锦华回道。
“出来坐坐好,晒晒太阳。”唐疏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疏桐姑娘,我家乡那边盛产珍珠,这串珍珠,你若不嫌弃,就当是见面礼咯。”其中一个女孩儿起身,递过来一串明晃晃的珍珠项链。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不义之财,唐疏桐可是再也不敢收了。
“无功不受禄,这么好的东西,姑娘不妨留着面圣时自己带。”拒绝那女孩儿后,唐疏桐便辞别众人,懒得再纠缠于这些人情世故:“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太皇太后该来催了,众位姑娘好好玩,我就先行告退了。”
回了清宁宫,慧川便过来对唐疏桐说道:“那婢女,已经处死了,他们这动作可真够快的,旁人就是想再查,也没有这个时间,不过白白可惜了那个小姑娘。”
唐疏桐叹了口气:“咱们也没办法,苦于没有证据,又不想得罪了孙太后。”
“咱们这些人,只求能护好身边的人,也只能护得了身边的人,其余的,管不着了。”慧川回道。
随后,唐疏桐便找来了张振海,嘱托:“你多派些人手,暗中盯着万春园,尤其是晚上,若是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务必记下来,这次,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但以后却不能再放任。
次日,万春园又出事了。
而这次出事的,却是钱锦华。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可是未来的皇后。
“钱锦华带回来的野猫把同屋的良家子魏初云给挠了,此刻,李宫正预备把她逐出宫去。”万春园的人来报。
唐疏桐叫过张振海来,吩咐道:“昨日让你派去盯着万春园的人,你现在去问问,昨日可有什么异常的人,若有情况,就到万春园来回我!”
随后,唐疏桐便急忙赶去万春园里,只见东苑寝屋内,钱锦华跪在地上啜泣,李宫正则在一旁训斥,那位被抓伤的良家女,则躺床上,一旁有女医在侧。
“发生了何事?”唐疏桐进门问道。
李宫回道:“昨日这丫头从外面带了只野猫回来,今早这畜牲便把人初云给抓了,御医说,这伤口定是要留疤了,既然留疤,那就不能再面圣了,可惜了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这么歹毒,宫里头定也留不得了。”
唐疏桐向钱锦华问道:“你来说。”
“昨日我在园子里闲逛时,回来在门口见了只花猫,觉得可爱,便引进屋来,喂了几块点心,本来这猫也挺温顺的,谁知道,今早初云逗它时,这猫竟像发了狂一样,把初云给抓了。”钱锦华一边哭一边解释。
“说这么多干嘛,你带回来的畜牲抓了人,跟你也脱不了干系!”李宫正呵斥到。
“初云如何了?”唐疏桐一边问着,一边往魏初云躺的床走去。
魏初云躺床上哭着,掀起了裙子,露出了腿上三条血红色的抓痕。
唐疏桐走近了些,有一股猫骚味。正值春季,猫也开始发情了,体味也格外大些,这里猫待过的地方,也还残留着猫的余味。
“那野猫在何处?”唐疏桐问道。
“捉起来了,准备过会儿给打死。”
猫到了发情期,性情急躁,说不定是魏初云做了什么动作激怒了那野猫也是有可能的,其实也怪不得钱锦华,不过,也是她带来的猫伤了人,李宫正惩处她,也无可非议。
不过她得尽力保钱锦华周全才是。
唐疏桐思索着,有些猫的尿骚隐隐约约飘入鼻腔,倒像是残留了些尿在床上,她的目光,无意间寻找这个味道的来源。
唐疏桐突然注意到,魏初云的裙上,隐隐有块比周围略深一些的斑点,似乎是块污渍,不过很淡,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唐疏桐轻轻将魏初云的裙子拉起来些,再低头往那块污渍处闻了闻,果然,那尿骚味果真是从这块地方传来的。
“这块尿渍是怎么弄上的?”唐疏桐问道。
“我今早起来就看到了,想必是那畜牲沾上的,不过我也没多的衣服换,就将就穿着。”魏初云看了看那污渍回道。
唐疏桐暗想,按众人的说法,这野猫是突然发狂,而且不抓别人,偏偏就抓了魏初云。而恰巧,魏初云的裙上又有块尿渍。
按常识来说,动物对气味很敏感,所以才会有用尿液标记领地的行为,并且,这只猫又处于发情期,那对气味会更加敏感,如果这尿渍真是同一只猫的,那倒是没问题。
但如果这只猫是雄猫,而这尿渍是另一只雄猫的,那么这野猫发狂倒是有人设计的了。
“快把那猫带来!”唐疏桐忙道,若是把那野猫打死了她的猜想就不能证实了。
“找那畜牲做什么?”李宫正在一旁问道。
“快带来!”唐疏桐懒得过多解释,只想先将自己的猜想证实了。
屋里一太监得令,便出去把关在笼子里的猫带了过来。
那小野猫蜷缩在铁笼里,颤颤巍巍地,想必刚才也被吓坏了。
“这是公猫还是母猫?”唐疏桐问道,众人在一旁站着,神色都有些疑惑不解。
那太监打开笼子,扒开猫的腿看了看,回道:“是公猫。”
唐疏桐暗想,那自己的猜想已经佐证了一半。
唐疏桐低声对床上的初云道:“劳烦姑娘将这一身外衣换下来。”
魏初云虽有些不解,可也没多问。
随后,唐疏桐便遣众人离屋,留了几人帮助魏初云换衣服。
正在门口等着呢,张振海便赶了过来。
“公公可有什么消息了?”唐疏桐问道。
“我听昨儿守东苑一个小太监说,他见有位叫何颖儿的良家女半夜离了东苑大约一个时辰,不过具体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何颖儿可是这间屋子的人?”唐疏桐问道。
“疏桐姑娘问问其他人便可知了。”张振海回道。
唐疏桐点了点头,随后,又等了半晌,魏初云换好了衣服,唤众人进去了。
唐疏桐找过那件沾了尿渍的脏衣,又命小太监将猫从笼子里放出来,放到沾了污渍的衣服上。
果然,那本来安静的小野猫,突然炸了毛,如临大敌一般,狂躁起来,嘶哑咧嘴,女子们都被吓得花容失色。
“就是这样,这畜牲昨日就是这般发狂抓了我。”那魏初云惊叫道。
小太监们见状,连忙制服住野猫,关进笼子去。
众人有些奇怪,不知道唐疏桐唱的哪一出。
唐疏桐拾起地上的脏衣,将沾有尿渍的一面给众人看了看,解释道:“你们仔细看这衣服,上面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良家女凑过来,扒拉着看了看,又闻了闻,回道:“仿佛是些尿?”
众人笑了起来:“初云,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衣服上竟然沾了尿,难怪那猫要抓你。”
“你们笑别笑,这不是一般的尿,这是猫尿。”唐疏桐回道:“而且,这猫尿,并不是笼子里那只的。”
众人对唐疏桐的推测,更是不解了。唐疏桐望人群里望了望,想看看此时,有谁的神情不对的,不过,并未发现,想必那位真凶心理素质倒是极好。
“现在是何季节?”唐疏桐反问,如果只是她一个人陈述,那她的推理,众人未必能全然明白,不过用提问的方式,让诸位参与进来,那便可以带动她们思考,那自己的推理便可让众人理解。
“现在是仲春!”有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