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在鬼屋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易安心中本应有的那丝莫名的恐惧现在也已经基本烟消云散,毕竟心脏一直紧绷着也是会累的。他把手机放进了胸前的口袋,用后置摄像头给苏依直播。
话说那边的观众数量现在已经增加到了三口人,有种全家出门去电影院看恐怖片的感觉……
这种伪纪录片形式的恐怖片曾经创造过一个记录,99年上映的《女巫布莱尔》用这种拍摄方法,以2万5000米元的成本获得了2.5亿米元票房,堪称影史奇迹。
如果易安今晚的遭遇被允许上映的话,以现有市场规模说不定还可能有机会挑战下这个记录……如此想来,调查局的档案库简直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金库。
男主角易安和看起来就很辟邪的男二空无大师进了次卧,发现这里和之前相比果然也发生了变化。除了盖着粉红色被单的小床外,还有着一张简单的书桌,上面是高高的五层书架,摆满了各色书籍。
墙壁是白色的,白得渗人那种,花纹简单的墙纸不知为何围三放一,留下一面没贴,看得让强迫症心痛。
从墙纸和装修的风格来看这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易施主你去搜索,贫僧在旁边护法!”空无大师如临大敌,看来这个房间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那我就把命交到大师手里了,要是出了意外您帮我做个法事可别收钱啊。”易安连忙关照。
空无大师脸色苍白,捏着佛珠诵念几句经文,金黄色的微弱光芒缓缓从珠子中泛起,连易安手中的那串也起了共鸣,跟着一同发光。大师抹了抹汗,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贫僧……不会做法事……”
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有气无力。
“您可真够实诚的,别人都巴不得说自己啥都会。”易安咽了口唾沫,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发现都是普通的学生用品,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
“没有笔?”易安翻了一会,意识到不对的点在哪里。确切地说并不是没有笔,而是没有笔头尖锐的中性笔、圆珠笔,甚至没有铅笔。记号笔和彩色水笔倒是有不少,颜色丰富,看起来也颇有使用痕迹。
不只是笔,包括剪刀、尺子在内的一切可能造成危险的工具都和这间屋子无缘,连桌角和柜边都小心翼翼地磨圆,看来屋主发病的时候肯定有着伤害自己的倾向。
奇怪的是,明明水笔使用的次数不少,但抽屉里却没有什么作品留下。
“精神病患者的思维方式更直接,画画的时候喜欢画在哪里……”易安的视线开始转动,最终定格在墙上。他走到墙边用手触摸贴纸,有种特殊的感觉,里面像是有什么正等待着重见天日。
“大师,带刀了吗?”易安问,看老和尚的表现像是随身带家伙的人物。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出门带那个干什么?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易安心想这趟回去必须解决下工具问题了,忍痛开始用手指甲慢慢抠,试图挖个小洞出来。
墙纸的使用时间很长,这活已经从大刀阔斧变成了水磨工夫,易安花了足有十几分钟才略微看到了几张A4纸范围的图画真容。
非常精美。虽然工具简陋,但无论是构图、比例还是空间感都堪称完美。这和简陋与精致无关,是更深层次的、属于艺术的东西,哪怕易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也被其立刻吸引了。
“这是用彩笔画的?不可思议。”空无大师也不禁赞叹,“我徒弟们画的东西根本没法和人家比。”
哪怕明白这十有八九是幻象,但还原出的赝品就如此高素质,很难想象原版是什么样子。
“只是内容似乎并不正能量啊。”易安一边扩大可视范围一边观赏内容。
画的主色调是黑色和红色,第一人称视角的镜头里能看到黑色墙面的房间和红色的人影,有时颜色又正好对调,感官刺激非常强烈。
但无论在哪副图中,女孩本人都并没有上色,有着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洁白和高贵。
屋子里的人并没有如同大多数犯罪者一样对她进行侵犯,而是沉默地站在四周,举起双手轻轻摇摆,像是被泼了颜料的蒲公英,在看不到的腥臭恶风中舞蹈。
每张图都展现了一个时间点发生的故事,随着神秘仪式的进行,女孩渐渐出现了颜色,只不过一会是明亮的黄色,一会是鲜艳的绿色,总之相比于素净的白色带来的冲击感反倒显得更加巨大,甚至开始逐渐给人以脑容量爆炸的倾向。
【宿主,不要再看了,它容纳的信息量对你这种精神力强的人相当有害。】
“系统?什么是精神力?”易安偷偷看了一眼空无大师,老头似乎安然无恙。
【很难解释,你就当做在融合了游戏人物后自己的灵视从零涨到一好了。】
易安恍然,这就好理解了。
在游戏《血源诅咒》的世界里,玩家在猎杀Boss之后或者使用道具“狂人的知识”会不断获得灵视点数,因为游戏发生在梦境,所以灵视越高,玩家洞察力也会越强,能看到许多完全不同的变化。
敌人会随着这个过程而变得更强,游戏场景会发生变化,甚至最基础的升级,这些都和灵视息息相关。
【你的灵视很强,但身体却无法承担它反馈的信息量,长时间注视会疯掉的。】
“那画画的人……”易安想到了答案,“主卧的药是给他吃的吧?”
【幸福的家庭有同样的幸福,而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
系统的读书方向最近已经转向了附中图书馆,易安没时间跑去书店,只能借工作之便把中学生读物让它录入了一遍。
但事实是,托尔斯泰的作品易安至今一字未读,甚至还不如自家系统这个外星舶来品懂的多。
“厉害,你继续学习去吧……有危险提醒我。”易安送系统回归沉寂,自己连忙揉眼睛放松,“画画的人就是小女孩?这是她自己的经历?被人抓走做了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从未见过类似的仪式和法术,非要找源头的话无论是萨满、巫术还是西方诸教都有可能。”空无大师只能确认这和佛教无关。
“这整个屋子说不定都是画,幻术也太真实了吧。”易安想了想,又回到书桌前,只不过这次他把目标放在了书架上。
书架上的大多数书籍都是教材和辅导资料,少数是课外读物,小说啦诗歌啦什么的,易安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想要寻找的是笔记本,看看屋主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录。
事实证明,精神障碍者的思维方式和普通人截然不同,易安以为人家会记日记,实际上她却是在其他书籍的文字上画圈进行标记。每本书的每一页都有字被记号笔圈起来,但组合读起来却完全没有任何规律,连正常的词组都称不上,看来这其中有着一种只有患者本人才知道的密码表,不足为外人道。
“大师,这屋子里有不少线索,但光凭咱们现在的本事恐怕没什么用。”易安非常遗憾。
“有什么来了。”空无大师却没理这茬,而是突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向门口。
原本空无一人的门框间突然多了一条手臂,然后是半个身子,最后是人的全身。连阿姨身着白衣,从侧面客厅处缓缓出现,对屋里的两名“不速之客”凄惨地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今天不搬来吗?”
“突然改变主意了,现在有些犹豫要不要租房来着。”易安如临大敌,和空无大师并肩站立,小声问,“怎么打?”
“阿弥陀佛,女施主何苦长留人间,徒受生死无常之苦?”说话间,空无手中金光大盛,老和尚嘴上是疑问句,但手段看起来可没有什么慈悲。
“这位大师,您是拦不住我的,我已经死了,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可您阳寿未尽,想必不会愿意为了不相干之人的闲事搭上性命。”连秀英张开手臂,“我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今晚夺舍那个年轻人……您年纪太大了,不适合。”
易安有些不满:“我觉得这事是不是该征求下当事人意见?”
连秀英苦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见空无大师动如脱兔,出手如电,竟然爆发出了和那具衰老躯体不相符的速度,甩出一张符纸砸在了连秀英头顶。
原本气势正盛的连秀英就像进了被窝的老猫,突然将浑身劲道泄了个干净,只顾着傻愣愣杵在原地,张着嘴发呆。
“好手段,您真是正经和尚吧?”易安夸了空无大师一句。
“谬赞了。”空无大师几步赶上前去,“贫僧这便消去她身上怨气。”
楼下绿化带处。
一个凹凸有致的黑色身影皱着眉头从泥土里翻出了什么东西,用力捏成碎屑,叹气道:“我说怎么心烦意乱,原来定魂阵又被破坏了……这小区的物业也太勤快了吧?”
她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头顶传来一阵什么声音,还没等惊叫出来,已经在疼痛中视野天旋地转,一头栽向地面。
上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对老两口的说话声。
“老东西,你就这么把东西扔下去也不怕砸着人?”
“砸着个屁,唉,不说那个,今天特么碰着鬼了,我给你讲讲……”
602屋内,本来平静下来的连秀英突然从喉咙中发出低吼,双眼染成血红,手指诡异地变长,挥臂拍开了惊讶不已的空无大师。
她的指节最后变得像是长在掌上的藤蔓,脸上丰富的五官也如同浇了热水的黄油般融化,只剩下干瘪的一层面皮,红色褪去后,空荡荡的眼窝格外渗人。
易安仿佛听到了胸前手机里传来了某人的惨叫声,看来苏依被吓得不轻,他赶紧敲了话筒两下以示安慰。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空无话音刚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猛然出手,一时间屋内金光遍布,晃得人睁不开眼。
“啊啊啊,”叫的不是连秀英,而是一旁的易安,“我的眼睛!要白内障啦!”
大师你出手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