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激动的手舞足蹈地给他爸打电话,说他已经找到了姜木,现在马上带他回家。
姜木哪管他正在打电话,直接把他扔进副驾驶,随后自己也跳上车问道:“你家住哪?”
这人被摔得七晕八菜,狼狈地趴着车门坐好说道:“大师,我爸说了不敢劳烦大师亲自上门,叫我带你去静轩茶社,他在那里恭候大师大驾。”
“带路。”姜木很不耐烦,他还赶时间回家给牧薇雕刻礼物来着。
路上的时候,这人嘴巴不停地问道:“大师,还没请教您贵姓。”
“姜木,木头的木。”
这人急忙点头记下:“哦哦哦,姜大师,我姓狄,叫狄人杰。”
“狄仁杰?”姜木笑了出来,“这么大气的名字你也敢叫,也不怕折寿。”
“不是不是,姜大师,我是人杰地灵的人杰,不是狄仁杰的仁杰。我哪儿敢跟狄大人重名。”狄人杰连忙摆手解释。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姜木斜睨了他一眼,他说这话并没有看轻狄人杰的意思。古人云: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艺,教子一艺,不如赐子好名。可见自古以来,名字是一个人出生之后的第一件头等大事。
不怕生错命,就怕起错名。要想起个好名字也不容易,要排八字,看生肖,算五行。其中的忌讳也很多,其中一条忌讳便是不与古代名人重名,尤其是古代皇室家族的人名更是不能用的,福深不寿,正是这个道理。
静轩茶社距离轻轨酒吧只有十分钟的路程,狄人杰叽叽喳喳个不停,姜木还没问他,他就已经把他们家的祖宗八代都说了个遍,姜木也从中筛选出了关于他父亲的重要信息。
狄人杰的父亲名狄知信,二十五岁从政至今已有二十年,政途一直不顺,据狄人杰说每到关键时刻都会发生意外,本该属于狄知信的官职莫名其妙就会落在别人手里。三年前更是直接从省厅下放到了市厅,领导说是让他下来镀镀金,明升暗降的把他发配到了森田市当一个市刑侦部的科员。
然而这次的镀金一镀就是三年,三年来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再进一步,森田市的领导班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同僚们的官职一升再升,唯独狄知信半步没有挪动过。狄知信的大姐位居高位,却也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
狄知信正值壮年,在政途上还是一位很年轻的负责人,三年都浪费在一个市厅级的位置上,怪不得他要着急上火了,再来一个三年,他这辈子的政途也就走到头了。
说话间狄人杰领着姜木走进静轩茶社,甫一进来鼻尖就飘进了一缕缕茶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架水车,流水潺潺间还能看到一副对联: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
茶社的装修复古典雅,以青竹之色为主,大厅内用竹子零散的搭建着不少茶亭,许是因为晚上了,来喝茶的人不多,只三三两两的有人坐在茶亭内小叙饮茶。这些看似凌乱实则有序的茶亭营造出了洒脱不羁的氛围来,可见设计师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狄人杰没有等服务员上前招待,就领着姜木穿过大厅,从一个看起来很像后门的门里出去,进入了另外一番天地。
这是茶社后面的一处小院子,四方四正的格局,院内种满了茂密的竹子,除了竹林与竹林间的青石小道之外,无法看到竹林里包围的是什么地方。
狄人杰熟门熟路地带着姜木穿过一条不长的青石小路,最后停在一间木竹小屋前敲了敲门。
屋内马上就有人来开门,狄人杰喊道:“爸,我把姜大师请来了!”
狄知信眼里闪过喜色,不过常年蛰伏官场,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沉稳内敛,恭敬客气把姜木请了进来:“姜大师请进,小儿鲁莽,路上要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知子莫若父,狄知信深知儿子做事不稳重,能把仅有一面之缘的姜木请来,定然是用了什么非常手段,他一见面就先赔不是,倒教姜木不好再生气了。
狐狸!
姜木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给了狄知信一个评价。
茶桌上的品茶用具一应俱全,狄知信看样是个泡茶高手,一套泡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在姜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化作一杯清茗送到眼前。
“姜大师,这么晚了冒昧请您前来,实在打扰。薄茶一杯,深表歉意。”
来都来了,姜木也没有打算端架子,接过狄知信送来的茶杯,浅尝辄止,开门见山的说道:“晚上茶不宜多饮,狄科员有话直说吧。”
姜木能张口叫自己狄科员,证明儿子已经把自己的境况跟他说过了。狄知信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微微弯腰低头:“姜大师,想必您也已经猜到我的目的了。请姜大师出手相助,改变我如今政途不顺的气运。”
姜木不搭腔,只认真地看着手心里精致轻巧的茶杯。
茶室里半响无声,狄知信和姜木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狄人杰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姜大师,求您帮帮我爸,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把你嘴闭上!”狄知信转头呵斥,给了他一个“不要乱说话”的警告。
姜木却是因为狄人杰这话笑了:“呵呵,狄科员,你能给我什么,钱?权?还是势?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倒想听听狄科员能拿出多少钱请我帮这个忙。”
“姜大师,您不要误会。”狄知信面色微变,“我从政二十年,不敢说有什么建树,也不敢说是个绝对好的父母官。可我敢说自己从未贪过一分一毫,今日请大师相助,的确是为了官位能更上一层,但也绝不是为了钱。”
姜木并没因为这话而心软,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地问道:“狄科员想升官不想发财,那我就好奇了,您是为了什么要升官?”
“为了权。”
狄知信语气坚定,气沉丹田地回答他。
姜木冷笑一声,“自古权势财不分家,有钱不一定有权,但有权一定有钱。狄科员分这么清不觉得可笑么?”
姜木年少随师父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负责人与风水师沆瀣一气,排除异己的事情。当时那位负责人最高不过做到了一组之员,就已经贪污了上亿的贿款。草菅人命,徇私枉法之事数不胜数。他和师父路过此县借住在一位农家里,听闻这事之后连夜找到了那位负责人家的祖坟,师父只是简单地叫他动了下手脚,不出一个月,这位负责人就落马了。
从那之后他就给自己定过规矩,以后都不会为当官之人看风水,更不会利用风水助他们步步高升,来的路上狄人杰说完他们家的事之后,姜木就猜到了狄知信的目的,所以才一直咄咄逼人,一句跟狄家风水有关的话都没提起。
姜木的冷笑明显透着嘲讽的意思,可狄知信却没有生气,回答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刚见面时的沉稳:“姜大师,我所说的权跟你说的权不一样。你的权是贪污受贿之权,是徇私舞弊之权,是能生钱的权。我狄知信要的不是这种权,我要的是能整治贪污受贿之风的权,我要的是能将贪污犯斩下马的权!”
所以姜木是一个字——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不过纯粹只是被狄人杰不胜其烦才来,没有必要揭穿狄知信的真实面目。故而不想跟他过多的讨论这些权势问题,只是淡淡地终止了这个话题:“我没什么兴趣弄清楚狄科员要的是什么权,谢谢你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