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在京城外不远的地方,风景优美,景色秀丽,而且还对平民开放部分地区,供人参观缅怀休憩。
但这个不远,也只是针对修士,还有部分有车马的富人,对于平民来说,从京城到帝陵,哪怕一刻不歇,也得赶半天路,所以总的来说,帝陵在大多时候是没什么人烟的,独自一人在其中的话还有些凄凉意味。
可是今日的帝陵早就不是往日那副模样了,负责管理帝陵的官员全部被披满甲胄的卫士取代,三里之内遍布斥候,任何闲杂人等接近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而帝陵外更是立起了一座又一座大营,都是军队的风格。
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白戟看着下面一排又一排将身体挺的笔直的将士们,其中不乏嘴边还长着绒毛的少年,当白戟目光投来时,他们也会将脑袋扬的更高,似乎被主帅注视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今夜决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让人进入到帝陵之中,有发现潜入者,斩!”
“是!”下面传来惊雷般的吼声,足以证明这只队伍的朝气蓬勃,大帅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解散队伍,转身进入大营内。
一进入大营,白戟原本脸上的自信和傲然全部转换成了焦虑,一想到刚刚所见的好儿郎们中的绝大部分在明日夜里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若是死在战场之上,他或许只会眼含热泪,敬上一杯浊酒,可偏偏是为了自己父亲擦屁股而死,死的憋屈。一想到这里,他的额头就会暴跳不停。
略过这些烦人事,白戟将目光投向了大营的另一个方向——那里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捆着一个被烟熏的黢黑而看不出模样的人。
“我的弟弟啊,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居然用钻稻草的法子将大牢点燃,就这么想见我么?”
那个如同刚刚从煤矿出来的中年人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忿忿道,“白戟,你不用再和我扯这些兄弟情了,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是错的,是不可能完成的,王逊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你也想步入他的后尘吗?”
听到王逊的名字,白戟的眸子猛的一缩,那毕竟是自己曾经师傅和上级的名字,他如何不熟悉?
“哎,早知道就不念旧情,将他一刀杀掉就好了,真是失策啊失策。”白戟嘴里说着无情的话,来到白戈面前,狠狠的赏了他一个耳光,“不管怎么说,都是王逊自己禁不住那法术的诱惑,亲手将全家灭门,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虽然他并没欺瞒你,但你听信歹言,该罚!”
“三弟,你知道吗,这辈子我最敬重的就是父亲,或者说,皇权。父亲他是永远英明的,永远不会犯错的。刚刚你居然污蔑父亲犯错,该罚!”
又是一巴掌,将白戈整个人给打傻掉了。他知道自己二哥是最敬重父亲的,对父亲的崇拜程度可以用病态来描述,可是今天他似乎有些疯癫,如同被洗脑一般。
“但是你又说的对,父亲他的确是做错了,”白戟突然换了副低沉无奈的语气,“不过好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你究竟要干什么?”白戈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冲动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二哥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要走父亲的老路。
“有些事情,父亲走的突然,没来得及处理,就只能由我来做。这事儿俗称为擦屁股,你懂了吗?”
“擦屁股?”白戈一愣,旋即大喊道,“你是说,父亲用活人做实验,还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白戟打了个响指,“而我要做的,就是平定这个乱子,并处理掉一切敢乱说的人。”
一道朦胧的人影伴随着白戟的响指声,从大营另一侧,也就是白戈对着的那个方向浮现,看不清楚五官,但手上的镣铐却显得分外清楚,虽然白戈和这影子隔了大概五丈的距离,可依旧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冷汗直冒。
“那东西很危险!”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难道说,二哥他要杀人灭口了?对了,刚刚他说,要处理掉一切乱说的家伙……”
白戈喜欢将事情往最坏的一方面想,于是在椅子上剧烈挣扎起来,可是他本就骨子瘦弱,绑住他的绳子又是用三根搓成一根的特制麻绳,凭他,怎么挣脱的开?反而被绑的越来越紧,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戟,这是你弟弟?”那影子居然会说话,这让白戈有些震惊,而且声音也和他的体态一般,朦胧缥缈,很是符合普通人认知中“仙”的特征。
白戟没有回答它,而是径直走过来,为白戈松了绑。虽然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得到了自由,哪有不报一箭之仇的道理?
白戈的拳头停在了离白戟面门不到三尺的位置,被一只足以将其包裹住的大手所挡。白戟此时看向白戈的脸色有些无奈,像是在看自家爱调皮捣蛋的孩子。
“你性格还是如此急躁,日后上朝了该怎么办?”
“???”
看到白戈一副错愕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白戟叹着气走到大营深处,那个独属于他的位置,一声不吭。
那影子幽幽飘到白戈身前,又传出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难受。
“看你的样子,你哥哥还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给你透露啊。”
“他不愿意说,就由我告诉你吧。你,就是下一任皇帝,懂了吗?”
“怎么可能!”白戈对于这种鬼话,绝不相信——他这个人烂是烂了点,但好在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从来没有窥探过皇宫里那个位置,以前大哥在的时候,他认为大哥将是接替父亲位置的那个人,大哥走了,位置就自然是那个和自己一直有矛盾的二哥了。况且,真要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凭自己的能力,用不了两个月就会被推翻。
“你哥哥他本就没有争夺帝位的心思,除了你那个去修仙的侄女儿,还有谁配坐上那个位置?”影子的话说的很有诱惑力,似乎可以勾起藏在人心底的火焰。
但很可惜,白戈本就没那个念头,他只是冷哼一声,“话说回来,你又是谁?我二哥他又在帝陵做什么?我被押送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里屯了好多兵马。”
“我?”那影子一指自己,“我就是你父亲留下的乱子之一,而那些兵马,则是要解决这场乱子的人。”
“够了,这些事情不要让他知道!”阴影处,传来白戟的咆哮,可是依旧不能阻断那影子继续说下去。
“你父亲他开启了一个古老而邪恶的法阵,法阵会招来许多许多怪物,而我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不恰巧的是,我刚来就被逮住了,而且我本身就属于不擅战斗的那种,所以只能乖乖听话咯。”影子扬了扬手上的镣铐。
“不过明天就不一样了,月圆之夜,帝陵里将会出现许多比我强大的多的怪物,若将它们放出去了,会引起大祸乱,那些士兵就是用来对付我同伙的。”
“那些怪物,靠凡人之躯真的能干掉?”白戈还是有些不相信,用指头戳了戳影子的躯体,结果直接从其中穿了过去。
“当然不行,但正好我知道一种法阵,可以极大的削减它们的实力,用凡人的刀剑就可干掉。只不过依旧力大无穷,所以你看见的那些士兵们,多半活不过明晚啦!”影子说起这些来,没有一丁点儿心理负担,围着白戈飘来飘去,“或许你会问我,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对付我的同类,就不怕当同类全部被干掉后,我也被处死?为了避免你多费口舌,我也一并解释了吧。”
“我一直都很讨厌我的同类,它们肮脏,丑陋,而且嗜杀。我则不一样,我算是它们中的贵族,更重要的是,我不具备任何战力,这个镣铐也只能限制我的行动不离开这座营帐,你瞧——”
影子握拳,打在白戈面门上,却直接从他脑袋里穿过去了,真如平常的影子那般。
“要说我唯一对你们有危害的一点,那可能就是你们凡人的魂魄也在我食谱中吧,不过好在我只能吞吃已死之人的魂魄,无法对活人出手。所以你们尽管放心。”
“死人的魂魄......”白戈沉吟一会儿,面色变的有些不正常,“那他们岂不是入不了轮回,投不了胎?”
影子听完白戈的话,突然爆发一阵大笑,雾蒙蒙的身躯一会儿变的浓郁,一会儿变的稀薄,“我的天啊,你多大了,居然还相信有轮回?那些修士虽然有着诸如轮回往生咒这类自欺欺人的法术,可是你何时见到过哪一个是轮回转生之人?”
“那都是骗小孩儿罢了,”影子道,“即便真有轮回,那也一定是个极其可怕的地方,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多想了。”
影子且说,白戈且听,但并没有相信,只觉得这家伙的话疑点重重,绝非善类——至少在接近他的时候,身体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
影子还想说点什么,可身体却突然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大营里,连通那明晃晃的镣铐,片刻之后,营外跑进来一位面色慌张的士兵,一进大营,直接跑到白戟身前,低声汇报道,“将军,有几位修士正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