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满山的灌木不经修剪就会疯长一样,人类的欲望如果不加控制,同样会泛滥成灾。笔者有一位同乡在养鸭厂工作过。闲聊时无意中听他说起怎么喂鸭子:强行掰开鸭子的嘴,然后强行塞进揉搓成圆条状的饲料,鸭子想叫都没法叫,只有干眨巴眼的份儿。接下来,还要用手紧紧往下捋鸭子的脖子,把那些硬塞进去的饲料再捋进鸭子的胃里,直到实在不能再塞了,才把鸭子关进鸭棚。通常至少是几百只鸭子关在一起,鸭棚里连个活动的地方都没有。这样塞上、关上若干天,鸭子非肥不可……从那一天起,我才算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填鸭。
巧得很,笔者还有一位朋友是养鱼专业户,有一次闲聊时我问他养鱼最担心什么,他说最担心工人一次喂得太多,因为鱼是很贪吃的,即使吃饱了,只要有食物,它们还是会不停地吃下去,直至吃饱撑死。
鸭子明明不想吃却不得不“吃”,鱼儿明明吃不了那么多却要一个劲地吃,这看似是鸭子和鱼儿的悲哀,其实质则源自于我们人类自身的悲哀。面对食物、金钱、名誉、权力、性等等诱惑,我们人类到底比鱼儿聪明多少呢?我们每天都在为追逐“食物”奔波,有人为吃不到的“食物”黯然伤神,有人为吃到了“食物”欢呼雀跃,有人则为了吃到更多的、更好的“食物”而绞尽脑汁,甚至不惜以身试法,出卖肉体、良心和灵魂。
俄国小说家托尔斯泰曾经写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贪心的地主,来到了一个拥有广大领地的部族,准备购买族长的土地,最后双方约定,在一天之内,无论地主走得有多快,他用双脚圈定的土地都将属于他。于是,这位贪婪的地主就开始拼命地赶路,但是由于他走得太远了,为了在日落时赶回原地,他只得拼命地奔跑,等他跑到起点时,却因心力交悴,累死在了出发点……
“创作来源于生活”,很多人都认为,这个故事的创作灵感可能来自托尔斯泰的妻子。众所周知,托尔斯泰是当时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大作家之一。随着事业的不断发展,他的社会地位、财富等等自然与日俱增。但是作为一个思想者,身为贵族的他在世界观及名利观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曾经多次表示:“我要放弃令人作呕的贵族地位,把财产分给农民……”而托尔斯泰的妻子对此却表现得非常激烈:你不能那么做!你没有权利!我的儿女们将如何生活?后来,当她得知托尔斯泰准备将自己的财产全部捐献出去之后,两个人的矛盾更是雪上加霜。不久后的一个深夜,托尔斯泰的妻子来到丈夫房间,借口是“看看丈夫睡觉时是否盖得暖和”,真实用意却是寻找托尔斯泰的遗嘱!这一次,托尔斯泰被彻底激怒,他写下一封诀别信,于凌晨时分冒着寒风离家出走!不久后,这位文坛巨星竟因感染风寒溘然长逝于一个荒凉的小火车站。
在这里,我们无从分辨谁对谁错,错的只有人类的欲望。世人往往无法逾越欲望的雷池,从而毁灭自己,伤害家人。人心永不知足,贪欲永无止境,人们就这样在名利面前迷失了自我,这也是人性的最大缺憾、最大悲哀。所以,做人一定要想透,欲望就像帕霍姆的土地,永远没有止境。人活着当然要努力奋斗往前走,但也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往回跑”。
不完满才是人生
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
——季羡林
看过这样一个寓言:
有一个被切去了一角的圆,它很想恢复完整,没有残缺的活着,便踏上行程,四处寻找失去的部分。由于它残缺不全,滚动得很慢,所以它能在路上欣赏风景,闻花香,和毛毛虫聊天,享受阳光和雨露。它遇到过各种不同的碎片,但有的太小,有的太大,有的太尖锐,有的又太方正。有一次,它好像找到了一块合适的,但没有抓牢,又掉了;还有一次,它抓得太紧,弄碎了……直到有一天,它终于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碎片,它小心地把碎片拼在自己身上,快乐地滚动起来。由于它变得非常完整,所以滚动起来特别快,快得使它停不下来,看不清路边的花草树木,也不能和毛毛虫聊天。于是它主动停下,把那块补上的碎片又丢在了路旁,慢慢地滚走了。
就像那个缺角的圆一样,世上没有任何人的生命完整无缺,只要他肯面对现实,每个人都至少缺少一样他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有人夫妻恩爱,郎才女貌,却患有严重的不育症;有人才干非凡,潇洒倜傥,情字路上却异常艰辛;有人学界泰斗、德艺双馨,却子孙不孝,互争财产;有人看似好命,却一头糨糊,形同白痴……每个人降生在世上,多少都带着点缺憾。你可选择憎恨它,也可以选择善待它。因为不完满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善待它就是善待生活,善待自我。
我们总是像那个还未经历过圆满的圆一样,不遗余力地追逐着自己的圆满。然而圆满未必是好事,缺憾并不意味着不美。谁怀疑断臂维纳斯的美丽,谁想弥补这种缺憾的美?真善美是不可分的,只有真实的东西才可能是美的,否则又何来“人造美女”一说?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既然太阳上也有黑点,人世间的事情就更不可能没有缺陷”。任何人、任何物都不可能完满。即使有圆满,也是暂时的,而缺憾却是常态。
人生有很多事可以通过努力改变,比如社会地位;但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比如我们的父母、出生地、肤色、家境。大丈夫生于人世间,绝不应该像蝼蚁那样庸碌一生。对于那些可以改变也应该改变的东西,我们必须自强不息。但是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东西,我们也必须学会接受。
《百喻经》中有个《比种田喻》,说的是古印度有位农夫,他见邻居的麦子长得很好,便向邻居请教。邻居说:“把地整得平平松松的,再多施些肥料,你的麦子也能长好。”等到再次种麦时,他便按照邻居的方法,把地耙了一遍又一遍,也施了不少肥料,但撒种子时,他想:“如果我的脚踩在田里,岂不是要把耙松的地再次踩硬?不行,我不如坐在一张桌子上,找人抬着桌子,那样我的脚就不会把地踩硬了。”于是他请了四个人帮忙,每人抬着一根桌子腿,抬着他到田里去撒种,结果四个人在田里抬着他转来转去,反而把地踩得更板结了。
世上很多事情,就如同种地肯定会踩到地一样,必然有其缺憾。我们应该只能尽量努力去做,但不能苛求完满。否则,我们的人生只能更“板结”。
不完满才是人生——这是季羡林老先生的名言。季老在书中写道:
“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旧社会的皇帝老爷子也包括在里面。他们君临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可以为所欲为,杀人灭族,小事一桩。按理说,他们不应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然而,实际上,王位继承,宫廷斗争,比民间残酷万倍。他们威仪俨然地坐在宝座上,如坐针毡。虽然捏造了‘龙御上宾’这种神话,他们自己也并不相信。他们想方设法以求得长生不老,最怕‘一旦魂断,宫车晚出’。连英主如汉武帝、唐太宗之辈也不能‘免俗’。汉武帝造承露金盘,妄想饮仙露以长生;唐太宗服印度婆罗门的灵药,期望借此以不死。结果,事与愿违,仍然是‘龙御上宾’,呜呼哀哉了……这些皇帝手下的大臣们,权力极大,骄纵恣肆,贪赃枉法,无所不至。在这一类人中,好的大概极少,否则包公和海瑞等决不会流芳千古,久垂宇宙了。可这些人到了皇帝跟前,只是一个奴才,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见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据说明朝的大臣上朝时在笏板上夹带一点鹤顶红,一旦皇恩浩荡,钦赐极刑,连忙用舌头舔一点鹤顶红,立即涅盘,落得一个全尸。可见这一批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谈不到什么完满的人生……至于我辈平头老百姓,仍然是‘不如意事常八九’。早晨在早市上被小贩‘宰’了一刀;在公共汽车上被扒手割了包,踩了人一下,或者被人踩了一下,根本不会说‘对不起’了,代之以对骂,或者甚至演出全武行;到了商店,难免买到假冒伪劣的商品,又得生一肚子气……谁能说,我们的人生多是完满的呢……”
前些日子在网上斗小三的《蜗居》作者六六在这方面也颇有心得,她说:“一个人圆满的一生,要生过一场大病,离过一次婚,打过一次官司。”听起来好似有点狭隘,但道理再正确不过:人生本无所谓圆满,也无所谓不圆满。圆满是一种感觉,是一种只有经历过缺憾的人才能懂得的美好感觉。圆满的人生,并不是真正的拥有一切,而是珍惜现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