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在跟母亲徐桂芝微信视频:“娘,你觉得这事咋样?”
徐桂芝:“不咋样。俺不同意,你爹更不能同意。”
孟虎:“为啥呀?”
徐桂芝:“孩子,你是老孟家的根,咱家不差你那俩钱……拿命换钱?不行,坚决不行,这事说死了也不能干!你给娘立马回来!……今晚就坐飞机回来!”
孟虎:“娘……”
徐桂芝:“哼,小虎羔子,拿命换钱,你想都别想,立马给娘滚回来!”
……
郭睿在跟母亲林玉婷微信视频:“妈,您觉得这事咋样?”
林玉婷:“不咋样。我不同意,你爸更不能同意。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回来。大老远的跑到非洲,去给别人看家护院,丢不丢人?……再说了,非洲治安那么复杂,万一有个好歹的……行了,啥也别说了,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回来。”
郭睿:“哦,知道了……”
……
田帆在跟母亲陈钰微信视频:“妈,您觉得这事咋样?”
陈钰:“不咋样。我不同意,你爸更不能同意。你带着两个战友闯非洲,闯得是事业,闯得是本事,不是拿生命去给人家当挡箭牌。”
田帆:“知道了,妈,您放心,我们不会做傻事的。”
……
皓月当空,银光洒满院落的枝头。
田帆关闭手机,站在窗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本埋藏在胸中的豪情壮志似乎顷刻间坍塌了。扪心自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是金钱的诱惑,还是创业意志的薄弱?郭睿、孟虎的家人,难道也跟自己家人一样,反对当保镖的提议?
透过窗棂,仰望星空,他依约想起郭睿表舅陈浩第一次见面时的告诫:“你们一旦迈开双腿,推开非洲这扇大门,前面迎接你们的会是什么?陷阱、深渊,还是茂密的森林,满地的黄金?记住:创业的创字,也是创伤的创啊。”
郭睿父亲也曾以一个资深培训师的经验提醒他们:“都说商场是一个无形的、没有硝烟的战场。既然是战场,战役大幕拉开之前,每个指战员首要的任务就是对当前形势有一个正确而明晰的研判。”
田帆思绪连篇。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夜色中显得有些刺耳:“喂……”
手机里传出唐宝华急切的声音:“田先生吗?”
“唐先生?……这么晚了,有事吗?”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老许,许总,被人开枪打死了。”
田帆不觉一震,大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许,许总,刚刚被人开枪打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我现在正在警察局做证人笔录……噢,使馆也来人了……你别睡,等着,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好的,我等你电话。”
田帆的电话声惊扰了住在楼下的郭睿和孟虎,俩人急忙冲出房间,跑上二楼。
郭睿边敲房门边问道:“班长,班长,怎么了?”
孟虎:“发生啥事了?”
田帆推开房门:“许总被害了。”
孟虎:“哪个许总?”
郭睿:“不会是想请咱们当保镖的那个许总吧?”
田帆:“就是他。”
孟虎:“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田帆:“就是刚刚,被人枪杀了。”
孟虎一捂胸口:“俺的娘呐,幸亏没去给他当保镖,要不然这一枪还指不定打在谁身上呢……”
郭睿:“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孟虎:“班长,到底是咋回事?”
田帆:“我在等小唐的电话。他现在在警察局做笔录。你们俩先去睡吧。”
郭睿:“班长,是兄弟,同甘苦。”
孟虎:“是战友,共患难。俺俩陪你,一起等。”
田帆闻听此话,心中无比安慰。
……
临近黎明时分,唐宝华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他叙述了这场惊魂的一幕:
田帆离开餐桌后,唐宝华和许德才边聊天边把杯中的啤酒喝光。
许德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提议回家。唐宝华和许德才两人住处相隔不远,约好一路同行。
唐宝华同许德才一起来到停车场。就在他俩各自发动汽车的同时,暗处一辆面包车也在点火。
许德才在前,唐宝华在后,两辆车相继离开停车场,驶向市区。
两辆车行驶在市区忽明忽暗的街道上。唐宝华隐约发觉有一辆车紧紧地跟在自己后面。他想透过后视镜观察,可耀眼的远光灯晃得他什么也看不清。
“Fuck!”田宝华很很地骂了一句。
这时,跟在后面的那辆车突然加速,也不鸣笛,也不打转向灯,直接从右面猛超过去。吓得唐宝华急忙向左打方向,差点冲下马路。
转过一个街口,来到许德才家门口。
许德才把车子停在自家铁门前,按了一下喇叭,等待佣人开门。
唐宝华把车子停在街口处,目送许德才回家。
许德才连续按了两次喇叭,院子里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昏暗的路灯下,只见许德才走下汽车,舒展了一下身子,准备上前按响
门铃。突然,从许德才家门口左右两侧的暗处跑出几个蒙面人,直奔许德才而来。
唐宝华脑子嗡的一下大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兆倏地袭遍全身。他瞪大眼睛
注视着:
蒙面人分左右两路,快速跑到许德才身旁,毫不犹豫,举枪就射。
随着两声枪响,许德才栽倒在地。
唐宝华急忙驾车离开。
蒙面人跑进黑暗。
转过一个街口,唐宝华关闭车窗,拨打报警电话。
一切都晚了,警车呼啸而至,许德才早已躺在血泊中……
……
唐宝华:“喂,田先生,在听吗?”
田帆猛然醒悟:“啊……在听。”
唐宝华:“后来我就到警察局来做笔录,使馆也来人了。”
田帆:“谢天谢地,您没事就好。”
唐宝华重重地叹口气:“唉,当初许总要是听我一句话,早点把这件事跟对
方挑明了……好了,不说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有事再联系。”
“好的。”
“哦,还有,你和你的那个黑司机也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可能警察局要找你们做证人笔录。”
“知道了。”
……
月光洒向宁静的庭院。
三个大兵坐在阳台上毫无睡意,情绪有些低落。
孟虎:“别闷着呀,都说说呗。”
郭睿:“说啥呀,这叫出师未捷,兴兵不顺。”
孟虎:“哎呀郭子,俺就不爱听这话。俺们原先也不是冲着给人家当保镖来
的,有啥捷不捷,顺不顺的?真是的,俺们仨的脑袋也不是栓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郭睿:“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虎不依不饶的:“那啥意思?”
田帆止道:“嘘,小点声。咱们下楼到客厅里说。”
……
客厅里,三个大兵围坐在茶几旁。
田帆:“也许是我刚才没说清楚。其实昨晚,我和唐先生除了谈保镖的事,
主要还是在谈咱们卖药的事。”
孟虎:“就是嘛,他走他的道,俺走俺的路,这是两股道上跑的车。”
郭睿:“通过许总的恶性事件,我看卖药这事戏分不大。像他这样闯荡江湖
的老坦桑都能遭此毒手,咱们这三只野鸭子,还能飞上天去?”
孟虎不服气的:“嘿,郭子,你今晚说话咋总是呛茬说呢?他是他,俺是俺,他得罪人,活该命短,跟俺们压根就扯上边嘛。”
田帆:“好了,好了,咱们说咱们自己的事。”
孟虎:“就是嘛,天高月黑的,说话注意点,当心有报应。”
田帆:“刚才我粗略分析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感觉许总的遇难,除了外
因营商环境的恶劣,主观上跟他的经营方略有着直接的关系。”
孟虎和郭睿停下手中的杯子。
田帆:“你们想想,如果他能听进唐先生的劝告,防患于未然,放弃垄断思维,心平气和的跟对手坐下来好好谈条件,谈合作,即便是表面上让出一部分市场份额,可销售渠道扩大了,销售量增加了,产品影响力也增强了,销售利润不一定会受损失嘛。”
孟虎摇摇头:“为啥?”
田帆:“许总的对手是当地几代都做药品生意的家族式企业,他们在坦桑乃至周边国家都拥有庞大的营销网络,这是许总所不具备的绝对的本土优势。这样有利的条件,为什么不去利用呢?难道一家垄断,就能独步天下?”
郭睿:“班长,咱们跟他的情况不一样,咱是立足未稳,还摸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去占领药品市场……其实,也不是什么占领药品市场,准确地说,应该是怎么挤进这个市场。”
田帆:“昨天,唐先生倒是有意无意地给咱们一些启示。”
“哦?”孟虎和郭睿静静听下文。
田帆:“首先要承认的是:坦桑药品跟国内药品的差价是巨大的,利润空间几乎是成倍数的,对不对?”
“对。”
“那么,咱们要想占领这个市场,或者叫挤进这个市场,就一定要跨过这么几道门槛。第一,名正言顺,注册公司,取得在坦桑的合法经营身份;第二,所有从国内进口的药品,都必须经过坦桑药监部门,FDA的审查批准;第三,坦桑政府不允许咱们开办零售药店,要想扩展销路,就只能开通批发渠道;第四,也是最关键的,要从许总身上吸取成功的经验。”
孟虎:“就他……还算得上是成功?”
郭睿:“虎子,别插嘴,听班长说。”
“许总的成功经验就是:不追求药品的种类齐全,遍地开花。抓住当地最急需、最认同的药品,专攻一两样,或几样药品。像钉子那样,再硬的木板也要挤进去。”
郭睿:“小切口,大纵深。”
田帆:“对,就是这个意思。唐先生说,在非洲创业经商,最大成本不是资金,不是人员,也不是商品,而是时间。”
“时间?”
田帆肯定的点点头:“这里政府的每一个部门,都是一道鬼门关。官员们最常说的话是:开小(斯语:明天),希库亚开小(斯语:后天)。”他摇摇头:“坦桑人办事就是如此,咱们作为外国人怎么绕,也绕不过去,只能是开小,希库亚开小。”
孟虎:“那咋办?”
郭睿:“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是有恰玛这个国会议员做后盾嘛,找他帮忙啊。把经济利益跟他捆绑在一起,大不了给他股份嘛……跟他搞个合资企业,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孟虎鄙视的:“哼,异想天开,你说合资就合资了?你想捆绑就捆绑了?你知道人家坦桑政府是咋规定的?你知道恰玛是咋想的?有啥条件?……这里套路多着呢,水深着呢。”
郭睿:“你看看你……我就是这么说说。合资不合资的就是一种经营方式嘛,关键是能不能赚不到钱。赚钱才是硬道理。”
孟虎:“俺看你这是被许总的那枪给打蒙了,想找恰玛做垫背。”
郭睿:“我……”
孟虎:“我什么我?一厢情愿,没那么简单。”
郭睿向田帆求援:“班长……”
田帆思忖片刻:“这事,咱们得好好想想,不能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