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玟一下被惊醒了,脸颊上还留着两道泪痕。每次做杏花的梦,她都会被惊醒。她眼神空洞洞地望着前方,看到秦雨亘和秦霖霖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她叹了口气,轻轻走过去帮秦霖霖把被子重新掖好。
已经走了快七八日了,昭玟本来可以直接移动到目的地,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多时间,可是这两个,她可带不走。昭玟想到刚要离开的时候,秦雨亘还两眼泪汪汪的和秦老爷道别,倒是秦霖霖,脸上笑的和朵花似的。不过还好这一路上有秦霖霖在,气氛是活跃了不少,要是只跟着秦雨亘这个书呆子一起走,昭玟说不定半路就给闷死了。这秦雨亘呢,还喜欢多管闲事,路上遇到个不舒服的,不管是非,抓起人家的手就给把脉,把完脉看到腿脚不方便的,还亲自去给抓药,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昭玟一想到这,就满脸的黑线,这盘缠本来就没带多少,再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家。
“枸杞、红枣,可以…”秦雨亘说着梦话。
昭玟真想一巴掌糊上去,还念叨呢!她扶了扶额。作为一个神仙,每天这样睡也不太好,这几天睡了那么久,她应该可以连续几个晚上精神了。昭玟伸了个懒腰,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把帘子拉开了一个小缝,窗外还是黑乎乎的。看不见一丝光芒。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唐无魄的脸,不知道他现在在正在做什么。昭玟无奈地回头瞅了眼还睡得东倒西歪的这对兄妹。
离清晨看起来还要很久的时间,昭玟悄悄推开了门,走到了前院,也不知道想干什么,看着月光来回往返。昭玟在想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把他们带过结界,她是神,他是人。这一路走来,昭玟也是听说了不少结界的事,秦雨亘当时在给一个买白菜的老奶奶包扎摔跤的伤口,老奶奶一脸慈爱的看着秦雨亘,就开始说个不停,就扯到了艮的身上。这一提还没完没了了。
老奶奶的神情一变,阴森森地说道:“这艮啊,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的了,有时候觉得,它是我一出生就在的,但是也觉得奇怪竟有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才有的。”
这是秦雨亘就会插上一句:“为什么啊?”
“我有时候做梦啊,会梦到一件事,就是某一天,天上下起了金雨,我也不知道这是暗示的什么,反正…”
昭玟急忙截住了她的话。
“秦雨亘你好好给奶奶看看,一把年纪了,做太多梦可不好。”
去了好些地方,好多人竟然都说了差不多的梦,经过这些事情,昭玟心里逐渐明白,这些百姓的记忆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如果不快一点找到泯,人们的记忆一旦恢复,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那可就不得了。
想到这里,昭玟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
清晨听到鸡鸣的时候,秦霖霖已经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出客栈的门,看到昭玟的周围闪着一圈的金光,秦霖霖的眼睛里倒映着昭玟的身影,缕缕阳光打在昭玟的身上,的确,像是天仙的样子,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秦霖霖不知怎的,忽地觉得,昭玟的亲生母亲肯定长得很美。
“你醒了啊。”昭玟停下了动作,朝秦霖霖走去。
“昭姐姐,原来,你真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啊。”秦霖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一句。
“傻丫头。”昭玟摸了摸她的头,“你哥还没起来?”
“我给他呼噜声吵醒的。”
昭玟抿了抿嘴,“那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姐姐,为什么你晚上不睡觉啊?”秦霖霖把茶壶拿了起来,给昭玟倒了杯热茶。
昭玟接过杯子,吮了一口,烫嘴。“我不睡觉也没事啊。”
“倒是你,”昭玟看着秦霖霖,“这几天虽说和你一同行了这么多路,我都没有好好地问过你一些事。”
秦霖霖没抬头,自顾自地把弄着杯子。
“你是怎么知道,你哥不是你亲哥的?谁和你说的?”虽然昭玟对秦霖霖有着迷一般的好感,可是终究对她不是太信任,处处还是防备着她。要说信任,她只对雨神姑姑,天帝有着绝对的信任,甚至对秦雨亘,昭玟也没有很多的信任,对秦雨亘都这样,何况是秦霖霖呢?
秦霖霖抠着杯壁上的黑点点,“我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昭玟好笑,她给谁说去啊?心中即使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答应着。
“是我娘告诉我的。”一道菜上来,香气十足,秦霖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虽然我是在大夫人的名下扶养,实际上我是小夫人扶养大的,爹爹说毕竟那时我还小,让我们母女分离未免太过于残忍,十一岁生辰的前两天,爹爹说我过完生辰就让我去大夫人的房间里,我娘哭成泪人,可能怎么办啊?我娘本就是因为家里没钱才给人家当小妾,在家里也不受宠,还生了个女儿,对我娘来说,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秦霖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最小的小笼包,放进了自己的碗里,用筷子把他们劈成两半,里面的汤汁就涌了出来,秦霖霖吹了吹,夹起半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吃完了擦了擦嘴,心虚地看着昭玟,“然后呢,就是那一天,我听见我娘和我爹在吵架,好像是为了我的事,吵声很大,我在隔壁屋都听得到,我娘呢,不想让我在大夫人那边养,我爹说我这个年纪了,要跟着大夫人学点道理了,不然嫁出去是丢了秦家的脸,我娘就带着哭腔,说秦雨亘的事,说什么秦雨亘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对他这么好,霖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之类的话,之后,我爹就打了我娘一巴掌。”
“那你现在?”昭玟呆了半晌。
“我现在还在我娘那边养着呢。”秦霖霖嘻嘻一笑。“后来我问我娘我哥的事,她说,你哥是别人送过来的,那个人她忘了是男是女,也忘了长什么样子,可能是年纪大了,以前还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呢,现在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
昭玟枯坐在木椅上,垂下了眼帘。她好像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秦霖霖有着不一般的感觉了,这个小女孩不过十三四五的样子,懂得却要比同龄人多得多。就像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如果按照凡间的年龄来算,她也只不过是十七十八左右,若是她生在凡间,现在说不定刚出嫁没多久,只用想着如何管理后宅,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烦恼了。
“唉。”昭玟呼出一口气,双目带了一丝的惆怅,对面坐着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一直在吃。
秦雨亘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拿起筷子。昭玟敲了敲他的手,愤然道:“洗漱了没!”
秦雨亘一把拨开她的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哪有人起床不洗漱就上饭桌的?”
昭玟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把嘴合上了。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看这进度,只要某位姓秦的男子不再在路上耽搁时间的话,我们一月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到时候,你们还是要先把你们家祖传的医书给拿上了,事情完了我自然给你们时间去弄那些东西。”
秦雨亘低头默默吃着早饭,眼神却偷偷看向昭玟清澈的大眼。
“吃完了就收拾一下行囊,今天我们还要赶很多路呢。”昭玟把椅子推回原处,表示自己要先回趟房间整理。
待昭玟走后,秦霖霖黑溜溜的眼睛一刻不停的上下打量着秦雨亘,秦雨亘给她盯的背后发凉。“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没有啊。”秦霖霖靠向椅背,因为个子小,双腿不能着地,秦霖霖就晃荡着她的双腿。
秦雨亘就加快速度吃饭,秦霖霖的目光还是在他身上不挪开。
“唉!有什么话就直说!”秦雨亘把饭碗按到桌面上。
“那我直说了你可不许凶我。”
“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半刻的安静后,秦霖霖一脸诡异地凑向秦雨亘,“哥,你是不是喜欢昭姐姐啊!”
“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呢!”秦雨亘一听到这里,立马站了起来,他突然这么一吼,周围的人都转头过来看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雨亘向他们赔着笑脸,不自然地坐下。
秦霖霖在一旁捂着嘴直笑。
秦雨亘拿手敲了下秦霖霖的头,面红耳赤的样子叫秦霖霖实在不能不笑。秦雨亘扬起手装作要打她的样子,怒道:“我们是过来办事的,这一路上有个相互扶持的,不也很正常吗,男女之情怎能乱讲?”秦雨亘说到这停了停,不怀好意道:“哪像你和夏公子?那是情投意合。”
听到夏公子这三个字,秦霖霖的小脸立马皱了起来,精神头一下萎靡了下来,气呼呼道:“不和你说了!”随后扬长而去。
秦雨亘笑着摇摇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夏公子,夏家的独生子夏新,娘胎出来不过三四年,就与秦霖霖订了娃娃亲,夏家也算是家世显赫,这独苗和秦家的庶女怎能定亲呢?当时这个问题是让城里的所有人疑惑不已,等夏新慢慢长大,才知道,这位夏家唯一的独苗,生来就患疾病,多少大夫诊治过,都没个结果出来,但是秦老爷却是个例外,当年秦老爷一把脉,就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有办法。”这样调理了一年多,夏新的病确确实实在好转,本来就说这病无药可救,秦老爷凭着一双手,把无药可治变成了有药可治,等夏新的病完全好了,夏家是扣头拜谢,送了不知道多少礼,就差把整个宅子送了过去。当然,秦老爷也不是那样胡乱收礼的人,随意拣了几个手镯,这事就算过去了。夏家觉着秦老爷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没过多久,又提了几箱的礼过来,这次呢,不是普通的礼,是给秦霖霖的聘礼。
于是,才刚出生两个月的秦霖霖,就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定了亲。
秦霖霖也不是没有见过夏新,躲在屏风后,那也是瞟过几眼的,美男子是算不上,不过也算是一表人才,生的也白白净净的,一股子书生气息。
秦霖霖用四个字形容他:还可以吧。
昭玟收拾好了东西,已经站在门口等待了。
这一路上那算是磕磕绊绊,昭玟刚说完一句话,秦雨亘就左耳进右耳出,这天下有多少伤病的人,秦雨亘一分钱不收,还倒贴银子进去,昭玟现在只想掐死他,不过,也多亏秦雨亘一路上帮助了不少人,昭玟打听到了更多关于泯的消息。
也不知何时散播出的消息,说是艮可以被打破,需要泯,这个泯呢,还不是一般的东西,只要找到这个东西,就能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不管多大的愿望都行,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只要找到泯,就能够帮你实现。昭玟对此嗤之以鼻,她都不知道泯是什么呢,你们这些凡人还想知道?但是因为这些个流言蜚语,一传十,十传百,竟然还有人建立了小组织寻找泯。秦雨亘就是在路上看到一个男子中暑,过去扶了一把,才知道这个情况。他担心地看着昭玟脸上的神色变化。
“世上要是真能有这么好的事,那大家都可以不用那么卖力干活赚钱养家了。”昭玟如此说道。
即使大家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可是为了一己私利,很多人也会去选择相信泯的存在吧。
昭玟掐指一算,是时候要回去和自己可爱的天帝爷爷汇报一下情况了,在凡间这么多日,她也想雨神姑姑了。况且,她还得找到唐无魄说的那个白衣女子,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想必来历并不简单,茫茫天界中,她认识的人也不多,能够帮上忙的也就那么几个,昭玟细算了一会,想着今晚等秦雨亘和秦霖霖一睡着,就回天界速速讲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夜深人静时,一个女子偷偷摸摸地四处张望,任谁看来,都….来者不善。
昭玟管不了这么多了,武神施法时,身上定会闪出金色的光,普通使用法术还好,每次要回天界的时候,金光就会一圈圈的环绕着自己。一般昭玟都选择在白天回去,可今晚是无可奈何。外头的风有点大,秦雨亘被吵醒了,半梦半醒地往窗外看去,昭玟全身围绕着金光,或许是因为昭玟是人神体的原因吧,这层金光要耀眼的多,在黑夜中那是醒目的很。
秦雨亘是不太信神的,讲道理,从头到尾,他是不怎么相信昭玟的,不管她是以什么样的方法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的,秦雨亘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她不是神,可能是变异的物种。
直到他现在从窗外看到这一切。
因是黑夜行事,为了不太惹人注意,昭玟还是换上了一袭黑衣,昭玟口中自顾自地念着一些话,稍转脸颊,正好半个侧脸正对秦雨亘,微绻的睫毛下是深不可测的眼眸,夹杂着世间万物的沧桑,面色略带红润,嘴角轻轻一动,就有浅浅的酒窝印子出现。秦雨亘只不过是眨了眨眼睛,昭玟一下就不见了。
他的耳边响起了秦霖霖对他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昭姐姐啊?”
“该死!”秦雨亘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上的肉。如此平静的夜晚,听得见秦霖霖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情况呢,就是这样的。”昭玟很随意地坐在爷爷的房间里,把玩着风神刚送来的小泥人。
天帝面带沉重,不住地顺着自己杂乱的胡须。
“你是说,凡间的人知道有泯的存在了?”
“是啊。”昭玟心不在焉地回着天帝的话。
“不可能啊。”天帝也是诧异了那么一会,“我可没有把这件事让别人散播出去。”
“我当然是知道爷爷你肯定不会的啊!这样做对于你我,我爹娘,都没有什么好处。”昭玟把小泥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终于开始认真地说事。“定是有人想要阻碍我们,那人许是知道泯为何物,故意到处在凡间散播谣言,说找到泯就能成全一个愿望,此人企图不轨,爷爷你要找出来才是啊!不然我在底下还带着两个人呢!要是他们有个好歹,出个什么差错,我怎么瓦解啊!”
“我定会在天界严查,你就安心做你的事吧,你这样一下回来一下去凡间的,你不嫌烦,我都看累了。”天帝挥了挥手,“不是我说你,爷爷我呢肯定是为你着想的,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好吧。”昭玟拍拍手,把手掌上的灰尘拍掉,掰指头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再瞌睡那兄妹俩也该醒了,说了句“我走了。”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天帝坐在龙榻上,托腮冥想,对于昭玟所说的人,他并不是没有头绪,昭玟或许对神力还不是很了解,可是他昭义是谁啊,堂堂天帝,对自己下面的人还不清楚吗?知道自己儿子喜欢杏花的,还去梅结那里….
昭义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的,他不愿回忆那段往事,想起来就痛心疾首。昭义没有告诉昭玟一件事,当年昭勋和韩依人一起住的那个小木屋,就是唐家那一片地方,昭勋选择那里为分界线,把梅结设为秋冬两季,不再让杏花生长,在昭义眼里,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昭义沉思了一会,他的心里有几个人选,但是还是决定闭口不言。
“阿牛。”他唤了声他忠实的手下。
“去,把碧儿叫来。”
前雨神逝世后,自然就是他的独女碧儿继位,昭义无心怀疑她,毕竟她和自己孙女的感情甚好,只是觉得她有理由知道这些事的前因后果。说起对雨神碧儿,昭义是既陌生又熟悉,熟悉是因为和自己的孙女关系甚好,陌生是…昭义也说不上来,有时和雨神说话时,就会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也觉得甚是疲惫,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昭玟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大中午了,太阳都晒老高了,秦霖霖干巴巴地看着她。今早她醒来,就没吃东西了。
“姐姐你去哪了!我快饿死了,这鬼地方连个餐馆都没有!”秦霖霖哭嚎着
昭玟说:“我去办了点事,怎么了?没有餐馆直接在客栈吃啊!”
不过是吃顿饭的事,难道秦雨亘就没带她吃吗?昭玟转向秦雨亘,秦雨亘低着头不敢出声。“怎么不带你妹妹去吃饭?”
“这客栈的老板看起来“有点凶”,刚才我只瞧了他一眼,他就狠狠地挖了我一眼。”秦雨亘就差眼泪哗哗了,这声音娇滴滴的,怕是和青楼的女子有地一拼。昭玟心想,若你是个女子,那本领可真了不得。
昭玟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就是害怕吗?她倒要看看这个客栈的老板长什么样。于是大手一挥,潇洒地说道:“跟我来。”
昭玟一推开大门,她觉得秦雨亘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壮汉看起来八尺左右,长满了络腮胡,臂膀子估计有秦雨亘手臂三个粗,一脸凶相,蹬着双眼简直和铜铃一般大。像是要把人吃掉一般,翘着二郎腿在店门口坐着,对面放着一把长剑,就这样一幕,让昭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样的人她还没见过?不过说句真心话,就算是阎王老子,也没这位大哥长得恐怖。昭玟记得,昨日来客栈住时,迎接他们的明明是一个貌美的年轻姑娘。某位秦氏男子和她说话还脸红了。
昭玟示意秦霖霖和秦雨亘在门口等待,她独自进去问事。
“请问…”这刚一开口,这老板就一个甩头,那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昭玟。
“这位小客官,何事?”
说话倒还挺正常,就带股别样的味道。
“请问,这…哪里可以吃饭啊?”话一问出,昭玟的脸就红到了耳根子,哪有人一上来问这种问题的?
大汉显然是吃惊了,上下看看昭玟,开始哈哈大笑,声音是震耳欲聋,门外的秦霖霖捂上了耳朵。
“哥,你说神仙会不会耳聋?”
“你别管这么多。”秦雨亘按住耳朵。
昭玟自然是不会聋,就是耳膜有点隐隐作痛。
“到我们这来的顾客,还没人在我家厨房吃过饭呢!小姑娘,你可真是好勇气啊!”
瞧见昭玟一脸的迷茫,大汉说道:“平常的客官都是晚上入住,入住时,都是我的女儿来接待他们,一到早上,就换我来掌柜,这好些个客官一看见我,拿上行李留下银子就跑了,谁还吃饭呢?”
昭玟整理了下他的话,所以昨天那个貌美的姑娘,居然是他的女儿?那他妻子得多好看…
那大汉倒也是个爽快人,看昭玟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当然也不会做些什么事,原本他就只是长得可怕了点,粗鲁了点,吧。大汉今早见过秦雨亘,一看就是书生样,看他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就稍微过去询问了下,没想到秦雨亘一见他满脸大碴子,就差点吓得尿裤子了。他刚才往门外一撇,那小子竟和这豪爽姑娘是一路人,躲在门外不敢出声。
“鄙人张彪,敢问姑娘芳名?”张彪对于昭玟的来历很是好奇,说句实在话,这么些年了,除了他的婆娘和女儿敢这么自如的在他面前和他说话,别的女人呐,那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这姑娘估计也是外来人,这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他这家客栈里有及其可怕的野兽养着,其实好多日都没有顾客了
昭玟会来这里,也只是因为这里的价格便宜。他昨日看到女儿兴冲冲的来找他,说是今日来了客人,两女一男,想着今日就来见见,是谁这么有意思,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小女孩。
“带着些许人,姑娘看起来也不是来观光的。”
“哼。”昭玟嘴角翘起,想不到这大叔还和她聊上了,不光是这样,张彪的眼还挺尖的。“我来做事,不关张大哥您的事吧?”
张彪见她伶牙俐齿,心想果真是不一般。
然而昭玟内心想的却是:“姑娘我只不过是想来问问哪有填肚子的地方,你这倒好,倒开始询问我来了?”不过这地段也真是差,附近竟然没有一家餐馆,昭玟昨日有点累,找了这家客栈也没有好好了解情况,估算了下还剩余的盘缠,比对了些许客栈,还是这家划算,才住了进来。现在仔细瞅了瞅,来来往往的都没几个人,这还做什么生意?
张彪估计是太久没和人接触了,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拉着昭玟就开始说起自己的家长里短,在门口的秦雨亘和秦霖霖都累了,他还没说完。
在他说的话里,昭玟才知道,原本她的妻子是个遇难的难民,当日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可是因为饥饿过度,在路上昏倒了,当时张彪正好去山上打猎,看到一个女子倒在地上,连忙去扶,扛回了家,替她调理身体,这才日久生情,一不小心就有了个女儿。
不知是和自己父母的遭遇有点像还是怎么了,昭玟竟开始很认真的听他讲话。
“要不把门外你的两个朋友叫进来吧。”张彪挠了挠头,“这地方毒虫子还挺多的,可得当心被咬。”
在门外挠了半天脚腕的秦霖霖一听这话,就冲了进去,与张彪面面相觑。
张彪把她的女儿叫了出来,耳边说了几句。让她去厨房做几个好菜过来。
“那后来呢?”昭玟追问道“后来你和你的妻子怎么样了?”
“生完燕儿没多久就去世啦。”张彪平静地说道,但话里却隐隐透着一股忧伤。
昭玟知自己说错了话,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张彪起身推进了一个小门,从里面搬出了一个大圆桌,一个人“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秦雨亘想要上去帮忙,看着那张脸愣是没敢上前一步。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张彪表示我想认你们做个朋友,秦雨亘和秦霖霖吓得赶紧举起被杯来敬水——年纪太小还喝不了酒,秦雨亘表示大哥您说啥都对,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吃到劲头上,张彪喝了点酒,也开始发昏,端着他那硕大的脑袋吟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昭玟不懂这些,只是听凡间的人念过,一旁的秦霖霖就听地很入迷,也难怪了,小女孩就喜欢听这些话本爱情故事,幻想自己的以后,然而,一旁的秦雨亘一棒子敲醒了秦霖霖,别想了孩子,你忘了你的夏家公子了吗?秦霖霖脑中作痛,开始大叫:“燕儿姐姐!给我倒杯酒。”
“你是不是疯了。”秦雨亘一把抢过她的杯子。
话本爱情结束。
张彪喝的上头,一个人在桌上胡言乱语,张燕也许是习惯了自己的父亲醉酒的模样,并没有去管他,倒是一旁的秦雨亘着急的很,怕是喝过头了,这时候也不管他长得可不可怕了,医者父母心,对待所有人都要一视同仁,难道就因为这个人长得令人害怕就不给他治病了吗?秦雨亘心怀这种念想,拿起张彪的手又开始了他的本能。
昭玟:“你住手吧。”
昭玟慢慢拿下秦雨亘跃跃欲试的双手,将椅子拉近了张彪。张彪红着脸颊,嘴里冒出酒气,“说到这里,我还不知道各位仁兄为何到此处来。”
昭玟看他不省人事的样子,暗自发笑,觉得这中年大叔样子虽丑陋了些性格还不错,便也没有多想,半开玩笑道:“尔等为艮而来。”
一听这话,张彪神色忽变,说到艮,此处离结界确实不远了。要是这附近的居民知道些什么神话故事传说的,也不是什么惊奇事,毕竟这来的路上,昭玟他们就已经听到了各种版本的神话。
张彪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你是说艮?”
昭玟点点头,“怎么了吗?”
张彪往四周看了看,让燕儿把门窗都关好,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是看你们个个是侠义之人,我才同你们说这件事的。”
秦霖霖来了精神头,一有什么新鲜事就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听他细说。
“当时偶然遇见我妻子的时候,追赶她的追兵,不像是蝉结的人。”张彪倒满一杯酒,一口下肚。“我虽不知道艮的对面是什么样的,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地方啊,被分成了两半,我小的时候同山上老庙里的和尚学过一阵子的功夫,那老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什么事都知道些,他同我说,我们这是蝉结,对面那是梅结,我们这块的武功呢,与梅结的人不同,蝉结的武功习惯于手动而脚后动,梅结的人习惯于脚动而手后动。那追赶我妻子的人,我在远处见他打架,是先动的脚。”
昭玟想到了唐无魄,她回忆了一下,当时见唐无魄他们在练功时,好像的确是以脚为先,在这边看别人比试,也确实是手动为先。本来就已经有很多的疑问了,现在又有更多了,昭玟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
“那他们若是梅结的,是怎么过来的呢?”昭玟反口问道。
“这就是个好问题了,我们这一带,对于艮有种说法,只不过这种东西真不真我也不知道,毕竟只是老祖宗留下的罢了,这一带以前的老人呢,有一件事口口相传,说是百姓啊,其实是能自由穿梭于梅结于蝉结之中的。”
昭玟心里一咯噔,这刚好说到她想要了解的点上了。
“怎么个穿法呢?”
张彪打了一个饱嗝,又喝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说道:“老人们说,有人呐生下来背后带字,那字叫什么谁也不知道,说是这带字的人,就是上天安排的人,只要是他牵住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物,都能够随意穿梭于艮之中。”
张彪说完自己就笑了,“你们说好不好笑,说成这样都有人信,又不是玉皇大帝下来,这哪有人生下来背后还带点什么字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昭玟和秦雨亘一脸地严肃,秦雨亘给昭玟使了个眼色,昭玟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这么新鲜的说法,昭玟还是第一次听到,虽说是不太可信,可比起其他话来说,这是最能让人信服的说法了,背后带字的现在在张彪面前的就有两个人,可是他俩也不敢说啊,秦霖霖是略知一二的人,她担心地拉了拉秦雨亘的衣袖。
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漠的气息,张彪也略感尴尬,怕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只不过是不可信的说法而已,若是有冒犯各位,是我张某人的过错了。”
“不不不,”昭玟慌张地站起来,“我们并没有错怪张大哥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不仅如此,我们还得感谢张大哥呢。”
“此话怎讲?”张彪又恢复了醉醺醺的样子。
“那接下来的你就不必知道啦。好好地睡一觉吧。”昭玟在他的背上点了两下,又一下闪到张燕的背后,轻点了两下,瞬时,张彪和张燕双双倒在了圆桌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秦霖霖被这一幕惊地不轻,差点“啊”出声音来。秦雨亘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接着昭玟并没有解释什么,将一只手放在张彪的头上,另外一只放在张燕的头上,嘴里念着怪咒,慢慢运出内力,只见昭玟的身后有缕缕青烟飘出,颜色很淡,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昭玟的脑门上逐渐浸出了汗液,忽地将双手都放在了张彪的头上,全身微微颤抖,秦霖霖在一旁不敢大声呼气,过了一会儿,昭玟的脸色才稍微变得好看了一点,待她结束,秦霖霖迫不及待地想要问她个所以然来。
“这张彪个子这么大,没想到消除记忆也这么吃力。”昭玟拿了秦霖霖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为什么要消除记忆了?”
躲在角落里一直不出声的秦雨亘发声了:“怕是要消除关于艮的所有。”
昭玟比了一个大拇指给他,想不到这秦雨亘平时呆头呆脑,不问世事的样子,必要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嘛。
“你哥说的没错,”昭玟这一出消耗了不少的内力和体力,扶着桌子有些吃力,索性一屁股坐下,“若是张大哥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可千万不得叫别人知道了,因为现在知道我与秦雨亘背后有字的人已经很多了,若是叫旁人说漏了嘴,找上我们去试验,必将酿成大祸。”
“可是这一带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啊,刚才张大哥不是也说是上一辈老人口口相传的故事嘛?再说了,之前遇到的好多人,不也有很多传说吗?”秦霖霖疑惑,不解地望向昭玟。
“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昭玟紧锁眉头,“之前的人,只是说到泯,但无人提起艮,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泯真正的作用是什么,而在这里,却恰恰相反,对于我和你哥来说,知道泯不可怕,但是知道我们背后的字与艮的关系,才是最可怕的。估计要在这一块地方多呆几天了,能消几个人就消吧。”
秦雨亘露出关怀的神色:“你不是说,做这事很耗力吗?”
“那又如何,事到如今,若你我不想被人追杀,这是最好的办法。”
秦雨亘闭上了嘴,默默退出了聊天。
“张大哥醒来后只会记得与我们吃饭的事情,至于之后的,就当他醉酒了忘了,至于张燕,我刚才在她的杯子里倒了一半酒,等会醒来应该也是觉着自己醉酒了。”
昭玟从掌柜柜台上找到一块布,在上面写道:
谢张大哥邀我们吃饭,但我等需继续赶路,原谅不辞而别,来日有缘再聚。
写完放至柜台上。
昭玟心中愈发奇怪,为何凡间会知道这么些个离奇传说,有些明明是天界才知道的事情,凡间的人也会知道?定是有天上的下来折腾个事情,昭玟心中浮现了唐无魄所说的白衣女子,心中一阵苦涩。不过也罢,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不知道可靠不可靠,总是知道了一个可以带普通人越过艮的方法
想到这里,昭玟还是很欣慰的。
接下来的几天,那真的是累的不可开交,某位秦姓男子在造福众生的同时,去想法设法的问那些病人关于艮的事情,某位昭姓女子就会开始运功,消除他们的部分记忆,而秦霖霖呢,负责填饱他们的肚子就行啦。昭玟这几天身体虚到不行,饭都没吃,一到客栈倒头就睡,她的内力丧失了不少,得靠睡眠来好好补充,等醒了也是不能完全恢复的,这样的消耗量,昭玟起码得好好调理个大半年,才有可能缓的过来。秦雨亘看着熟睡的昭玟,帮她掖好被子,平常这一丝风吹草动都能醒的姑娘,现在秦雨亘走了进来却也浑然不知。
“辛苦你啦。”秦雨亘悄悄地说。
“哥。”秦霖霖在炕上铺好了被子,“你别老看人家姑娘了,都给你看穿了!”
秦雨亘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小声骂道:“铺好了赶紧睡!你这个年纪若是睡眠不够,将来可是要得病的,以后就会…”
秦霖霖知道他又要像唐僧一样叨个没完了,赶紧钻进了被窝,紧紧捂上了耳朵。
秦雨亘一个人隔着窗子,隐隐约约地能看见窗外的风景。他忽然想起张彪醉酒时说的那句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求之。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秦雨亘回头看了眼昭玟,今夜可能真是寤寐求之,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