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邢斌的老母亲也在号啕大哭,只不过她是在为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晓华这个孙子,而喜极而哭:“乖孙子啊,真没想到你还会来认我这个奶奶。奶奶一把屎一泡尿把你喂到十来岁,想死奶奶了……”
虽然说已有七年末见,而这七年恰又是邢晓华,由少年成长为青年的关键转折期,邢晓华开始还有点不自在,但一旦他走进这个家,一把被奶奶拉进怀里,被爷爷抓进手里,不自在全跑了。毕竟这是他童年的摇篮,这是婴幼儿时,抱着他入睡的亲奶奶,这是满足他儿童时一切要求的亲爷爷,这气味没法抗拒。
一阵思念的话说完之后,老头子抓起电话给大儿子打了过去:“晓华回来了,你们几个伯伯叔叔姑姑都回来聚聚吧……”
12点不到,除掉大女儿因去上海陪女儿不在铜官山,其余的都来了,顿时,不大的三室一厅挤得水泄不通。当然,能在桌上坐着喝酒的只能是男人。今天,老爷子特高兴,自然,大家也高兴,邢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终于回家了。邢斌一生一事无成,这个有内涵外形帅的儿子,算是给邢家一个小小的安慰。
酒桌上,从不被哥哥们看得起的邢斌,第一次被大哥敬了酒。感动的邢斌羞点落泪:“谢谢爸爸妈妈,谢谢哥哥妹妹们不嫌弃,老五还能活到今天,还能看到我们邢家三代人的团聚。今天,我太开心了!”
“你说错了!”老爷子快速接过话题:“要谢晓华的妈妈。到哪找这样的女人?你们离婚6年了吧,这6年你问过这个儿子的冷热吗?你病了,关掉南京的生意跑回来服侍你……她怎么今天没来?”
“爸,你老糊涂啦?他们又没有复婚,凭啥要来给你拜年呀?”小女儿插嘴道。
“那……你们什么复婚?”老人终于说出了他最想问的话。
“估计……不会复婚了吧。有人在追她了。”邢斌嗫嚅着,还是把真相说出来了。
全家人顿时全成了哑巴。他们不能理解,既然郑子娟还不能放下过去那件事,还记恨邢斌,那她为什么还要帮邢斌,甚至每周一、三、五下午,坚持到医院,给邢斌送饭?如今,又把辛苦养大的儿子,送还给他们,难道会为别的什么目的?
“不能再争取争取了?”大哥问道。
“现在有两个男人在追她,一个是他的中学同学,现在山东青岛一所大学里做处长,到她店里去过几次了。不过,郑子娟对他兴趣好像不大。另一个是我一位病友的丈夫,现在是一家家俱厂的老板。娟子现在的这个店,他帮了不少忙。现在他们可能在一起。不过,他老婆还健在。”
“什么,那么家俱厂老板搞婚外情呀?”小妹大叫了起来。
“不是,他与娟子的事,就是他老婆撮合的。他老婆的病情很重很重,他老婆担心自己死后,丈夫遇上坏女人,就四处帮丈夫找对象。她老婆通过医生与护士的交谈,知道了我与娟子的事后,就鼓励她丈夫找娟子,还亲自给娟子写一封长长的推荐信……”
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这是真的吗?
就在这时,邢哓华的手机响了。邢晓华点开一看,是妈妈打来的:“华子,妈妈的一位朋友刚刚在医院去逝了。我要帮助料理一下,这两天你就在爸爸那边住吧。”
“是不是秦叔叔的妻子?”邢哓华赶紧问道。
“是的。具体情况以后再告诉你。这边现在很忙,我不说了。”郑子娟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这时,大家齐刷刷地看邢晓华,他也明白大家的心思,便毫不遮掩地说道:“妈妈确实和秦叔叔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帮秦叔叔处理他老婆的事。他老婆刚刚在人民医院去逝了。”
“什么,他老婆刚刚去逝了?”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
邢晓华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邢家全家人的眼都瞎了啊,这么好的媳妇,人家都在抢,我们却不当回事,丢了第一次,又要丢了第二次。这可怎么搞呀!”老奶奶顿时拍胸打腿地开始大哭大叫了起来。是啊,原指望这次能花好月圆,却不想冒出了个这么一个秦老板,大意呀,太大意了。
沉默了好长时间,老爷子突然发话:“老太婆,别叫了!郑子娟不是还没嫁吗?我们再争取争取。这样吧,这几天老五想办法,请郑子娟来家里一趟,我跟她谈谈长江东村房子一事。”
“房子,老爷子你什么意思?”一直没说话的老二,这时有点急了。
“我想,我还是应该信守我当初的承诺。把长江东村房子的继承权归还邢晓华。郑子娟对我们家老五恩重如山,我们不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空话是没有力量的,让我们拿出一个实际行动地。”
“上次郑子娟不是表过态,她不要那户房子吗?”老二继很争辩道。
“这房子是给我孙子的!她不要是她高风亮节,给不给是我作为一个长辈,有没有信用的事。你们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住,还要这套房子干什么?晓华眼看就要大学就要毕业,就要恋爱结婚,老五有能力给他买房吗?还要郑子娟累到哪一天?”
全家人一时均被老爷子的话,给骂僵住了。
这时,邢晓华咳了咳几声,然后对老爷子说:“爷爷,关于我未来房子的事,您不用操心了。二伯,你放心,我妈和我还是那个态度,长江东村的房子,我们肯定不要。初二那天,我妈已在南京给我订了一.套92平米的期房,已缴了首付,两年后交房,你们不要担心我的末来,也不用担心我妈会惦记爷爷奶奶的房子。”
全家人再次目瞪口呆,而那位二伯不免有些脸红。与郑子娟和这位侄子相比,自己确实有点小人了。不过,转而一想,他又欣慰了,好歹这套房子暂时还算安全。
老奶奶心痛地拉起孙子的手说:〞华子,你妈妈辛苦了。你是邢家唯一姓邢的孙子,此房不给你给谁?我和你爷爷都是快落山的人了,怕等不到长江东村盖好的那一天了。告诉你妈,邢家欠她许多,这房子就交给你好全权处理了。”
“对!”爷爷又接了过来:“不照,到时候就把它卖了,给你们补南京的房款差价。”
“把房子卖了,那老五去哪里住?”老二继续争取。
“到郊区租房子住,听说那里的房租便宜的很。”老爷子的态度非常坚定。
不想,邢晓华又开口了:“我妈妈多次告诉我,如果我以后有出息了,别急着买车出国玩,一定要想办存到50万元,给爸爸换肾。妈妈说,爸爸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是运气太坏了。他还不到50岁,救救他,让他再多画几幅画。如果爷爷奶奶要把那卖了,那就给爸爸去换肾吧。爸爸天天去血透,太痛苦了。”
老奶奶再次大哭了起来:“我的孙子呀,你怎么这么懂事呀……”
又岂止是老太太,邢斌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儿子猛烈地抽泣起来。
一个小时后,全家人形成一致意见:待两位老人家老了,回迁房到手后,把它卖掉,用所得款项,为邢斌换肾。按他们的估算,卖个50万应该不是问题。
事实上,五年后,这户房子卖到了98万。给邢斌换肾用掉50多万,剩余的钱,又给邢斌在郊区大通镇,买了户68平米的二室一厅。
三天后,邢斌在儿子的陪同下,随郑子娟一道,以病友的身份,参加了秦杰妻子的“遗体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