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陈大花是位盲人,可她的耳朵非常灵。不管哪个角落有人聊天,只要内容她稍微知道一点,她都喜欢插话,说到兴奋处,她就会哈哈大笑。由于她声音大,扰得邢斌根本听不清收音机里声音。
邢斌很烦,但又不意思不让人家说话,就问她:“大花,你怎么不睡一会?你看,人家女病号都在睡,只有男人们在低声聊天。”
她又哈哈大笑:“叔叔吔,我在家里一天到晚就是睡,也没人说个话,都憋死了。难得到这里来,有这么多人,大家又都不嫌弃我,我干嘛不痛痛快快地说说。”
“你妹妹呢?你不是有你小妹陪你吗?”
“那个死丫头,早上买个菜一买就是一上午,不知干什么去了。中午吃过饭,就骑着个自行车逛超市,逛过华联逛乐购,大润发听说在开发区,那么远她都跑去。唉,不能不给她去玩呀!才三十多岁的人。”
“那晚上呢?她可以把白天所见所闻讲讲给你听呀!”
“晚上,她就跑到社区会议室看电视去啦!”
“房东不给你们配电视机?”
“没有哟。他说,你一个瞎子要电视机干什么。唉!”
邢斌无语了。同命相怜,理解万岁吧。
尽管陈大花己是个患了尿毒症的盲人,但她天生的丽质、往日的风情依稀仍在,加上她爽朗的性格,孤独的一人,那些见漂亮女人就心痒痒的男人,哪怕他现在已是躺在“血液净化中心”的病人,还是“狗改不掉吃屎”的毛病,公开找陈大花隔空搭讪,进行语言骚扰。
无聊的陈大花,当然来者不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晕的素全上,常常听得旁人吃吃大笑。每每陈大花大战了三个男人的挑战后,往往会兴奋地唱上一段黄梅戏。本来沉闷的四个小时,就这样欢快地过去了。
都是可怜的临终之人,从此,邢斌再不干予陈大花的说与唱。反而,在聆听陈大花与那三个男人大打嘴仗中,表现出来的智慧。真是个聪明、见过世面,且情商极高的女人,遗憾的就是没读过一天的书,是个文盲,否则,她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包工头的老婆。
那三个男人,打头就是7号床的周老板。他与陈大花的床紧挨着,陈大花的一举一动,他一目了然。
其实,他是个阅女人无数的人。在这里,虽然他的老婆很少来,几乎不来,但床边不乏女人服侍。一位来个年轻的长头发的四川女人,说是生活秘书;一会儿又来个短头发的繁昌女人,说是初中同学;过几天又来了位胖胖的安庆女人,说是合作伙伴。其中,有一次可能他忙晕了头,没调度好,一下子同时来了三个女人,搞得全场人把他们当戏看。有人留意过,至少有五位不同面孔的女人经常来。
有一天,邢斌来的特别早,恰巧,周老板也提前到了。于是,邢斌趁着彼此谈兴正浓,就低声问道:“你究竟有几个老婆?怎么有这么多女人围着你转,你却说都不是你老婆?”
周老板盯着邢斌半晌,最后说:“那我说说我的故事吧。”
我不是铜宫山本地的,我是一个孤儿,家住在南陵的山里头。三岁时,父母因一次交通事故双亡,之后,就在两位叔叔家来回生活。初中毕业后,经大伯介绍,跟一位篾匠学手艺学竹编。三年不拿一分钱,吃住在他家,过年里里外外给做一套衣服。虽不算富裕,但能吃饱睡好,又不用下田干农活,我很满足。
师傅家有两个女儿,都不漂亮,但人都很勤快、老实。我22岁那年,师娘问我:“愿不愿意做我家女婿?”
我当时很紧张,我一个孤儿,上无片瓦,下无寸床,我凭什么娶老婆?更何况是师傅家的宝贝女儿。要知道,由于师傅有一双灵巧的手,他家的条件,在我们那个山村里,算得是大户人家呀。
师娘笑笑:“你穿我们都知道,但是,你人不孬,脾气更好。如果你不反对,两个丫头你挑。办婚事的事,都由我们家来办……不过,要让你那位叔叔来上门提亲。”
两个叔叔当然求之得,没化一分钱,就把侄媳妇娶回家了,哪有这好事。半年后,我就和他们大丫头结婚了。当然还是住在他们家,还是同师傅一道做竹艺。
后来,竹艺越来越难卖了。我们只好变等客上门为送货上门,由我带着样品四处找买家。就是在这四处奔波中,我得知煤矿需要大量的竹撑子。这对我们来说太简单了,满山遍野多的就是竹子。于是,我们就开始专做竹撑子。从淮北煤矿做到淮南煤矿,量越来越大,我们又在村里发展了20多户加工户,统统全收全销。渐渐,这个家就由我唱主角了。
没想到,一段时间,大约有两年多,煤突然不好卖了。煤矿没现钱付我的
货款,可我不能拖欠乡里乡亲们的钱呀!只好把家里的存款全拿出来了。到年底了,矿里还没翻身,面对我的讨债,他们说除非你把煤拉走。
我们里山人,不缺柴烧,要煤干什么?再说,那时煤多不值钱,既使转手卖了,也变不了几个钱。可不要又怎么办呢?师傅说,先拉回来再说吧。师傅担心煤矿万一关门,更是一场空。
山里头就是空场地多。我们选了一个小山谷,把从四个煤矿拉回的煤全填了进去。不想,不到两年,又峰回路转,煤又突然俏了起来,价格呼呼往上窜。我们山里人,消息来的慢,我还是从一位上门来买煤的窑厂老板知道的。他开口的价,已是我被抵债时的好几倍了。这样,我们就算发财了。
山里人本来就本份,师傅一家更是忠厚老实。面对天降一大笔钱,开始有点不知所措。我说,干脆到县城里买两套房子,做会城里人吧!可他们人都不同意,包括我老婆。说城里人太多太挤,孑跑来车跑去心慌,水要钺拉泡屎也要钱,还要学讲什么普通话,难受。一致的思法是,把家里的房子翻了,盖个三层楼房,种点茶种点菜,不再干竹艺活了,不跟神仙一样吗?
想想也是,就这么办了。可山里盖房也用不了多少钱,我决定还是出去找找新的门路。老婆胆小,不愿随我出山,又生怕我把钱给人骗了。为了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我给师傅、师娘、我老婆,各开了一个30万元的存折,作为他们的养老保命钱,分别交给了他们。为了不使村里人眼红,我又为村里修了一条路,给村里的小学,捐了5万元。
出南陵去哪里?开门无非就是芜湖和铜官山。那时的芜湖,都是小商小贩,我不喜欢。铜官山有铜矿,有铁矿,有化工厂,我想那里的机会多,就直接到这里看看了。
算我运气好。有一次在一家饭店与朋友喝酒时,听说这家饭店老板手上有个小矿山想转让,其中有个朋友有意接手。大家起哄,第二天我们一起随那位朋友,跟着饭店老板来到了他的矿上。
这个矿不大,但也不算小。据说,当初勘探时,说这下面矿藏丰富,品位不低。饭店老板这才与其它三个人联手买下了它。可这开采都快两年了,也没见到成片的大矿区,只是零碎的鸡窝矿,劳命伤财,没什么油水。再找勘探方,技术人员总说,快了快了。
一圈转了下来,那位朋友泄气了,可周老板却来了劲。人家挖了快两了,也许万里长征只剩最后一步?于是,他往过近一个月的求教、咨询,最终把这个鸡窝矿给接手了。
就在饭店老板庆幸,终于把烫手的铜矿丢掉,;所有认识周老板的人,都在耻笑这个南陵人的半年后,奇迹出现了:那片儲蒇丰富的铜矿常找到了。据说,那位饭店老板,至今都缓不过来这口气。
这样,我就由一名篾匠变成了一名矿长。不过,是小小小矿长。
搞矿,肯定就忙多了。特别是各种应酬,开始我根本不适应。但不能不去呀!这时,有色公司正好有大批职工内退,特别是女职工,38岁就退了太可惜了,她正能干的时候。不过,却好了我。我一下子招了20多人,全是特别能干的。当然,她们都还蛮漂亮的。比我老婆,当然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那时候,铜价好,我口袋也就鼓鼓的。自然围着我转的女人就多了。
什么,男人有钱就变坏!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两条基本原则:
一是绝不与原配妻子离婚。不要说她和她家有思于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夫妻同枕二十年,她又是我两个儿子的妈,我们早已是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家人,亲人。天崩地裂,她都不会背叛你的人。我必需保护她。
二是不与有夫之妇有染。不是我的道德标扦有多高,关键是我不想惹麻烦。现在单身女人那么多,何必呢?好在我这个人不小气,舍得给女人买礼物,一般不会有后遗症。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确有几个女人蛮有情有意的。现在铜矿行情不好,我又生了大病,有那几个搞得像我老婆一样来服传我,赶都赶不走。
我老婆知道这些情况,不过,她装着不知道。老实人,怕打不过她们,干脆把头缩起来。所以,她不来这里,她知道我床边会有人服侍。她知道,我如果跟她离婚,她两个儿子不会放过我的。我再忙,一个月至少要回南陵的家里一次,陪她聊聊天,再给她五千元生活费。
听了周老板的故事,邢斌微笑地点了头:“你是1十5,一个老婆5个情人,且相安无事,你活的潇洒!”接着,他又问道:“你已如此桃花簇拥,那你为何还要挑逗盲女陈大花?”
周老板歪头看个看邢斌:“大画家,你想什么呢?你不觉得陈大花很孤独,很可怜吗?有缘我们成为相邻的病友,为什么不能尽自己一点点微薄之力帮她一把?你没看到,她在与我开玩笑时多开心吗?她两天才有这四个小时的大说、大笑,我们给她一点不对吗?”
邢斌被问得哑口无言,顿时脸红,自己误解了人家周老板。
然而,更让邢斌与周老板没想的是,那三个男人与陈大花的逗闷子,却引起了旁边一个女人的醋意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