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一个星期一,清晨,刚刚五点多,值班的服刑人员还没有叫我们起床。
就听到值班警官在监拦外面喊:“全体服刑人员注意了,现在监狱举行一次防火演习,大家马上穿好衣服到广场集合。”
等我们穿好衣服到了广场才发现,全监狱的犯人都在大广场上集合了,监舍一个犯人都不许留,大家只是觉得这次的防火演习和以往的不一样?
史狱长让各监区的警官清点人数,人数到齐后上报,这时副狱长带着武警排队进入监舍。
到现在我们才整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防火演习?而是清查监舍,就是要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这都是史狱长事先安排好的,连监区的警官们都不知道这次武警搜查监舍?只是按照狱长的命令通知我们,她们和我们服刑人员一样,还真以为是防火演习呢?
监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请武警来搜查监舍了,以前都是监狱里各个监区的警官检查的。
查出的违禁品如:"小刀、扑克、私制囚服、便衣,这些都由本监区没收,给予警告处分,有时也会扣掉相应的基础分,那样在百分考核上只是降一分。
可这次如果是武警搜查出来违禁品,那事情可就要严肃处理了:违禁品没收、关押紧闭室、倒扣有效分六分、一年内不给予减刑,这结果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
史狱长真是太厉害了,因为前两天正好赶上是双休日,值班的警官少,服刑人员都特别的放松,今天来搜查真可谓是:"神机妙算”。
武警在床上、柜子里、柜子后面分别搜出了:现金、手机、MP3、小刀等各种违禁品,警官们跟在武警的身后拿个小本子,只要是在谁那里搜出的东西,警官就会把名单记录下来,到时候上报到狱里。
史狱长站在监舍的三层楼里面,她站在那里看外面是一清二楚,我们是一点也看不到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的她能站在那里监视我们。
全监狱的服刑人员以为站在外面安全呢?有的身上还带有违禁品,就悄悄地扔到下水道、墙角、有的还把现金塞进暖壸底座里。
这一切让史狱长看的清清楚楚,她命令本监区的警官直接就把这些服刑人员送进禁闭室。
刚开始我们没弄明白是怎样回事?还在议论纷纷,最后知道了真相,真的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啊!
我的心里倒是没有太大的紧张,因为要回家了,早就把监舍里没有用的东西扔掉了。
可是,我听说一会儿还要搜查车间,一下子就吓傻了。因为车间的坐箱里还有一件雨衣,雨衣是绝缘物,也属于违禁品。
平时我们的雨衣都是统一交到警官办公室管理的,这两天下雨,我一直穿着打饭,就没有上交。
本以为今天星期一,天气好了出工就交到办公室,可是事情难以料到,这还没出工呢?监狱就来了这么一次大搜查,我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似的,眼前一片的黑。
如果这次武警搜查出来我的雨衣?那我这次的减刑报的卷百分之百地撤回来?在法院没有开减刑大会之前,监狱是有权力撤回卷宗的。
在2008年的下半年,就有一次这样的大搜查,搜查出来有违禁品的服刑人员都没给报卷,耽误了许多人,我清晰的记得那天哭了好多的人。
想到这里,我心里非常的害怕,这可是我最关键的时刻?自己只有这一次的减刑机会了,如果失去了?那就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我感觉腿都有点软了,慢慢的蹲在地上,心里只能默默地祈祷着!可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趁武警还没有去车间检查之前,就要赶快处理好这件事情的隐患,争取把问题缩小到最低,不能让事情任意发展下去。
我决定和命运搏一次,成败在此一举了,我毅然地走到监区长面前报告:“报告监区长,我有事向你报告,我听说武警检查完监舍还要上车间搜查,我车间座箱里有雨衣。我现在请求你能不能带我去车间?把雨衣交到办公室?本来我不想麻烦您,只是因为我这次报卷减刑,如果被搜查出来,我就没有机会减刑了?"
旁边的服刑人员听到我的请求,也纷纷来说:"我的工具忘了上交,我的雨衣也忘了上交……”
监区长也非常生气,严厉地说:“这都是平时对你们的要求太松了,这次我先带你们把东西交到办公室,如果以后再有一次这种事情?我会严肃处理你们的。”
我一听监区长说的话,心里特别的感动,只要能安全度过这次难关,监区长怎么批评我们都行,就是踢我们几脚也值啊!
监区长带着我们几个人到了车间,大家迅速地把东西交到办公室,等我们返回到大广场和监区集合时,武警正在整队要去车间搜查,我的心总算落了地,如果心脏不好的话早就过去了。
那次搜查受害的人很多,史狱长下大力度清缴违禁品,连服刑人员自制的劳动工具都成了违禁品,把有现金、手机、MP3的服刑人员追查到底。
史狱长通知各监区:以后这样的检查会经常有,目的就是要彻底地打消不良的歪风邪气。
这是我入监十几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检查,我暗自庆幸自己逃脱了一次大的危难。
同时,也有点的沾沾自喜,因为自己的刑期短了,马上就要回家了,挺为那些刑期长的服刑人员担忧?即使她们手上没有违禁品?遇到这个阵势也足够让人缓几天的,真是应了那句歇后语是: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下(吓)人啊!
2012年的八月六日,今天是服刑人员的节日,我们终于迎来了减刑大会的召开,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和其它减刑的服刑人员来到了多功能大厅。
大会现场大横幅上写着《省女子监狱二零一二年上半年减刑大会》,台下已经坐满了全监狱要减刑的服刑人员,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最前排坐的是当场释放的犯人。
大会终于开始了,法院的工作人员一一念着减刑名单,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坐在台下紧紧地攥着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如果要按我挣的有效分能减刑两年的,这只是我自己想的?可是减多少是法院说的算,效果不好那就是一年十个月了,我只能凭自己的运气了。
念到减刑一年十个月的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心的不希望在这一年十个月里听到我的名字。
当法院的工作人员念道:“下面减刑两年的有:孟洋洋、高玉颜、李庆波、王子阁……"
念到名字的服刑人员都大声的喊“到。”站起来了,我有点害怕了,是不是把我落下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小雨。"法院的工作人员终于念我的名字,我慌忙站起来喊“到。”,心里非常的高兴,差点在大会上跳起来,没有想到我的减刑效果这么好?
在我失去自由十四年六个月零五天的日子里,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战胜了它,我总共减刑八年二个月,在全监狱也没有几个人,这一下子减去两年刑期,我的剩余刑期就剩下两天了。
王丽杰和我一样,刑期也是剩余两天,可是她在开减刑会时被当场释放了(事后,改造警官说是把我落下了,我没有怨言,减刑两年我已经是很知足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十八拜都拜了,不差这哆嗦了,我十四年都呆了,就不差这两天了。
在萨克斯曲《回家》的演奏中,王丽杰满脸泪水拼命地向我挥手告别,我也失声痛哭。
在监狱里,她是我唯一的挚友,也可以说是改造中的启蒙老师,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会沦落成什么样子?
送走了王丽杰,我感到内心一片空虚,想起平日里她对我照顾的点点滴滴,我的眼睛湿润起来,脑子里就会想起她临走时对我说过的话:“咱们走出监狱的大门,依然还是好朋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要学会勇敢的面对,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坚强起来!”
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她,是我俩的缘份尽了吗?)。我心里怨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面临着分离呢?最亲的父母早晚也要离开我们?朋友最终也是不能在一起,分离的苦痛真是折磨人啊!
开完减刑会,我找到自己的包组警官,让她带我去打亲情电话,告诉家里人给我送出监服,凡是出监的服刑人员都要穿新衣服,代表着一个崭新的自我,这么多年在监狱里?也该除除身上的晦气了。
当我告诉父母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父母非常高兴,他俩年纪大了,就让大嫂接我回家。
第二天,我找包组警官带我去新收监区,上交出监囚服,这都是刚入监时监狱发的,每个服刑人员出监后都要上交:一套棉服、一套冬服、一套夏服、两件衬衣(黄小褂)、一顶棉帽、一个脖套、一只碗(监狱统一用的餐具)。
包组警官拿着票子说:“我先送你回监区,再到狱里去给你开出监证明,你安心地在等两天就回家吧!"
我听到这里开心地笑了,这是我入监十多年了,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原因一:监区不送我到出监监区(那里都是全监狱半个月以内要出监的服刑人员,大家都不认识,再说也不喜欢折腾行李。)。
原因二就是:苦苦昐望着回家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可以轻轻松松的过自由人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