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叮咣’,录音机的音乐在村里响到下半夜,要不是有村民来抗议,邢老大也不会通知大家散了。
第二天一早,二哥就到老邢家去了,妈妈不放心,让我去把二哥喊回来。
我不情愿地穿上衣服,好在老邢家和我家就隔一条土路,我穿着拖鞋就跑去了。
老远就听到老邢家里叽哩哇啦的好不热闹,邢老大叼着一根<红塔山>,坐在桌子上,腿翘的老高,正给二哥他们吹牛呢?
“那年我不是让我爸给打跑了吗?你们猜我跑哪了?就是离咱们村不远的火车站啊!到了火车站我才发现,自己啥也没带啊!肚子也饿的‘咕咕’叫,看见别人吃饭给我馋的啊!恨不能啃自己两口。好在有个大哥看我饿的不行了,把他吃剩的半个馒头给了我,我两口就吃进去了,真香啊!火车来了,我一看,除了站内的列车员不上车,其余的都上车了,那我也上吧!反正也没有地方去。头一次做火车也不知道开到哪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睡一觉再说吧!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有位列车员要查我的车票,这下我可慌了,别说票了,我现在兜里连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办啊?你们猜?这时候我遇到谁了?谁给我解决的困难?”。
“**?只有**叔叔在别人遇难的时候会及时出现,而且做好事从来都不留姓名”我插话道。
“滚犊子,**在1962年就死了,那时候还没有我呢?咋能碰到他?不过,这个人比**还**,他就是在火车站给我半个馒头的那个人。他不但帮我补了火车票,还带我到餐厅里让我饱饱地大吃了一顿”。
“这有啥新鲜的?我们在家天天都能吃的饱饱的”二哥说话也没客气,温饱现在对大家已经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了。
“别着急啊!听我往下说啊!来,一个人先抽根烟,知道吗?这烟在市场上可火了,一般人都买不到,我看你们是我兄弟的份上,才让你们尝尝的。夏小雨,你就给我省一根吧!别浪费了,可贵了这烟,要不然这样,我带回来几包干脆面可以生吃的,你自己去拿一包吃吧!如果不想吃也行,我家菜窖里还有几棵大白菜你拿来啃一个?”。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我一听有干脆面就不和他生气了,从来没有吃过干脆面,先吃一个再说。
看到我的吃相,邢老大笑着说:“唉!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算了,我接着给你们讲吧!那顿饱饭之后,我和大哥说:从今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啊!照你这么说,那个大哥好像黑社会老大?你出去当坏人了?”张磊比我还实在,说出的话简直能噎死人,他今早也来了,完全忘了昨晚他妈和邢家兄弟吵架的事,这可能就是北大荒人最淳朴的那一面吧!
“你也滚犊子去,你不愧是和夏小雨是一家的,谁碰到你俩谁的形象大跌,小屁孩懂什么?”邢老大也说了张磊,他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那个大哥是从镇上走出去的,人家是政府机关人员,他放弃自己做办公室的工作,去从事有风险的经商,厉害吧!珠海那边已经实行了改革开放,钱特别的好挣,所以他要到珠海去下海经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我决定跟他走,说不定我也能混出个模样来。这次出去我可开了眼了,人家外面的人和咱们就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让他们说咱们就是井底之蛙,等哥们带你们出去看看”。
“哇!太牛了,怪不得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你以后带我们一起出去混呗!”大家都羡慕地看着邢老大,那时候我只会用一个词形容:真牛。
“夏小雨,喊你二哥喊哪去了?两个人干啥呢?咋还不回来呢?”听到母亲的喊声,这才想起我是带着任务来的,赶紧拉着二哥就往家跑。
“你俩上老邢家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俩啊!以后少去他家,你看邢老大那身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和小流氓有什么两样?”母亲责怪我和二哥,她们都看不惯邢老大的样子。
“妈妈,我觉得挺好看的,过两天邢老大还出去,我想和他一块去挣钱,他说那里的钱可好挣了,有时在大街上都能捡到钱,反正我上学也没啥用?”二哥和母亲商量着,邢老大的做法让他动了心思。
“我不准你出去,你去了能干什么?再说,邢老大的话你们也相信?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办?别和邢老大一样不学好”母亲是一万个不同意,尤其二哥说要和邢老大一起出去。
“妈妈,你不让我去怎么知道我不行呢?你看我都上初中了,要论算账谁也算不过我,出去做买卖正好用得上”。
“不行,你闭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夏小雨,你给我看着你二哥,要是你二哥跑了,我拿你问罪”母亲下了最后的通牒。
第二天晚上,二哥悄悄的喊我:“夏小雨,你过来,快把门打开,邢老大马上就走了,我再不出去就跟不上了,求求你了,好妹妹”。
“我不敢开,咱妈说了,你要走了就拿我问罪,你一走了之,剩下我可怎么办?妈妈,二哥他要走”我这一嗓子把母亲喊来了,母亲听说后,索性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做起了针线活。
二哥没有动静了,他的耳朵紧贴在门上,听着邢老大临走时说:“各位兄弟,我走了,这次没走成的兄弟也别着急,我多挣点钱回来还带你们,后悔有期”。
他的话是说给二哥听的,一半也是说给村里年轻人说的,有三个小兄弟和他一起走了,二哥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身上,说我是天下第一号大叛徒。
邢老大走了母亲才把二哥放出来,二哥追到火车站的时候,火车早走了,气得二哥回来就踹我几脚,说我耽误他挣大钱了。
三个月后,和邢老大一起出去干活的三个人回来了,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跑去看热闹,就是想看看他们挣了多少钱?
其中一个叫‘猴子’的,和邢老大的关系最铁,我们就去他家。还没进门就听到‘猴子’在骂:“奶奶的,什么玩意啊!骗我们说能挣大钱,狗屁吧!挣什么钱?连路费都搭进去了。这个邢老大,等他回来我不扒了他的皮”。
“咦!这也不是挣大钱的状态啊!‘猴子’哥,你们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挣钱了吗?邢老大呢?他咋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呢?”我们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去了就能挣钱的吗?
“我们都让邢老大骗了,我们几个到了珠海才知道,我们没有文化、没有文凭,找个工作都费劲,做生意还没有本钱,每天只能睡在桥洞里,甭说挣钱,连吃饭都成困难,他上次回来的钱都借的,人家到处找他要钱呢?”。
“邢老大不是给你们找好工作了吗?那他干啥呢?”二哥紧接着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工作啊?那就是在工地里当小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了,一直到天黑了才收工。人家看我们是未成年人,给的工资都是其他小工的一半,可干的活一点都不比小工少。咱们哪干过那活啊!几天就把哥几个累趴下了。这不,没干到一个月就溜回来了,我们是一路要着饭才回来的。幸亏现在的人心眼好,要不然我们几个都回不来了,邢老大怕丢人没回来。还是家好啊!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唉!不对,邢老大还有一个给他馒头的大哥呢?那个人怎么没帮他呢?你们也没去找他”二哥的问题永远都是问不完的,经二哥这么一提醒,我们也都想起来了。
“什么他大哥啊!那人在珠海做生意亏了,没有办法找个漂亮女人结婚了,房子、车子、票子都是那个女人的。我们去找他的时候,刚开始人家说不认识我们几个,还问邢老大是谁?在我们闹过之后才说,当初领邢老大来珠海,就是为了让邢老大给他干活,现在用不着了,所以就不认我们了”。
“哈哈哈,你们这帮人啊!就以为做生意是谁都能做的吗?好了,别想那些了,人能平安回来就好,以后在咱们北大荒老老实实呆着。你们就是目光短浅,也不好好想一想?既然实行改革开放,就是让全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咱们北大荒也不例外啊!”张老蒙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看样子看电视还是给大家能带来好消息的。
回到家里,二哥对我深鞠一躬:“谢谢妹妹,这次二哥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二哥也和他们一样惨,你踹二哥几脚吧!”。
“没事,没事,我都忘了,你也接受点教训吧!不是哪个人都能做生意的,尤其像你这样的,知道吗?”我像大人一样训二哥,完全没有想到二哥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