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人,除了琪儿和甄志丙属于华山,青城门人中,就以赵师秀年纪稍长,又入了内山门,身份自然最高。于是赵师秀也不推辞,出面致谢。
一开始那贼秃道明说什么佛心宗,王征心里还在诧异。但道信大师说到禅宗二个字,王征却一激凌,可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禅宗!佛教本土化的始祖,主张“法从人得,不从外来”。对西传佛教进行了大量变革,使佛门禅宗一派实际变成了区别于西传佛教的本土化宗教门派。在世间信徒之广,人望之盛,佛门无出其右者!
王征既然明白了,也就想明白了另一件事:这易夜情的《阿波罗那密经》,如果交予禅宗,却是最好不过。舍了身外之物,求得世代平安,不知易师姐是否作如是想?
这时道信却向王征和琪儿望了过来,缓缓问道:“两位小施主剑法大有来历,竟能以微末之道境,抗得洞明上境,实在前所未见!可是青城剑法?”
这下王征和琪儿却作了难!这可如何回答?
琪儿低头想了想,如实答道:“这套法是我华山先祖所创,只是……”
道信“哦?”了一声,眼睛看着琪儿,竟是要追根究底。
王征见琪儿作难,心下一狠,接口道:“只是心法却另有他遇,不便见告!”
道信心下大奇,脸上却已笑意满面,问道:“如此说来,近日世间传言,在那牛头山得河图认主,消失无踪的,便当真是二位了?”
王征看了琪儿一眼,心里忐忑,沉默不言,心里却想:何止如此?
道信却也心中明了,不再追问,沉默半晌,又说道:“阿弥陀佛!《阿波罗那密经》虽是佛门至宝,但比起二位小施主身上之物与经历之奇,只怕是天差地别。”
“两位小施主身有至密,又怀异宝,这天下恐要多事了!两位善自珍重吧!”
道信说完,却并不索要《阿波罗那密经》,带了身后九个和尚,径朝江边走去。道信走了大约三十步,终还是有一事放不下,又回头说道:“几位施主若信得过贫僧,他日倘有不便,可至飞来峰云隐寺!”
说完再不回头,一众和尚片刻便走了个干净!
赵师秀见架也打完了,该走的也都走了,便对在场众人说道:“先救人,进屋再说!”
华阳先给易夜情喂了几粒药丸,扶她进屋,王征等几人扶了倒了地上的外门师兄,一边检查喂药,一边扶进屋去。
这时易夜情那不争气的儿子唐方却主动起来,招呼家人整理收拾打扫,居然也有板有眼。看来世上许多纨绔,俱是未经世事,或者父母过于宠溺之故。
稍作停当,王征向赵师兄和华阳师姐问道:“师兄师姐,怎么这么巧,你们怎么来了?”同时询问的眼光看向华山甄师兄。
华阳性急,抢先答道:“山门师长听说那南阳之地,牛头山上出了奇事,有二个少年男女被什么河图认主,消失不见。”
“传说中的少年男女,说起来可很像是你们两个。而且孙师叔和抱真师叔推算时间,你们两个可不正好出那事的日子便应在南阳左近?”
“门中师长心中着急,便派了赵师兄和我下山,一同来寻找。”
“我们寻到牛头山,正好遇到同样奉了师命来寻你们的华山甄师兄。可那南阳牛头山好好儿的,啥事也没有。”
“疑惑之下,赵师兄想起你家在临安,且孙师叔叫你寻访的友人便在余杭,我们一路寻来,这不就刚好遇上了吗?”
华阳虽然说得急,条理倒清楚,众人都听明白了。
王征心里想了想,记起那日在开封城外分别,孙师叔交待什么“余杭”,“荷花荡”之时,师兄和师姐便在身旁,便是寻到这里来也不稀奇。
赵师秀问道:“牛头山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征和琪儿心里俱是一紧,虽说这在场的都算不得外人,可这事曲折离奇,这哪是方便说话的时候?
当下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并不吱声。
赵师兄心知有异,便不再追问。
甄志丙半天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会儿终于憋出一句:“师妹,这师门的剑法,怎么被你们二人练成这样了?”
王征一乐,这个问题,现在可也不便回答!笑着看向琪儿,琪儿捂了嘴吃吃笑道:“师兄,这个容后见告!”
正说话间,唐府的家丁丫环端了大盘小盘进来,却是唐方安排下了茶点。易夜情见到,心里一动,若有若无的嘘了口气:但愿这逆子经历此番变故,就此变个人样,懂事明理。
就在这时,门口却撞进一个家丁,结结巴巴地说:“外面,外面,又来了人,说是要找青城山王征小仙师。”
王征吃了一惊,这余杭哪有什么人会找自己?这却是谁?
众人正疑惑,院内却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个女子,身穿一袭月色套裙,青巾束发,长发飘飘,分明柔柔弱弱的样子,腰间却挂一把长剑。王征定睛一看,失声惊叫:“小夕?怎么是你?”
小夕展颜一笑,在这春日暖阳下便如一朵雏菊开放,道:“哥,我来了,总算寻到你了!”
然后转过身,对身边的另一女子和两个家丁模样的男子说:“我寻到他了,你们这便回去,禀告我爹娘,让她们放心。”
旁边那小小女子正是丫环碧儿,那小丫头眼眶一红,道:“小姐,我便也跟了你上山吧,我也不回去了!”
小夕上前给碧儿擦了擦眼泪,柔声说道:“这却不成!便是我,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帮我,这怎么成?”
碧儿无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说道:“小姐,碧儿便回去了,你可要回来看我们!”
碧儿在地上磕了几磕,毅然转身,随了两个家丁,径往江边去了。
小夕眼看三人远去,眼睛一红,突然叫道:“碧儿,你便代替我,好好侍候我的爹娘。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我的爹娘,便也是你的爹娘!”
“小姐,碧儿记住了!呜呜呜。”碧儿大哭,却并不回头,跳上小船,缓缓而去。
一会儿,江上舟影渐远。
远远看去,却似乎发现一个小小身影突然冲到船尾,一双小手摇啊摇,影子逐渐模糊,直到最后看不见。
琪儿叹了一叹,觉得心里有些发堵,无法言语,心道:这小丫头,未上船之前不敢回头,大约知道自己一旦回头,就要哭倒在地上,难以爬起来吧!
良久,小夕似乎擦了擦眼泪,回过头来,面向王征,道:“哥,我要学道,我要入青城!”
王征大吃一惊!急急地道:“这可如何使得?你爹娘怎么办?她们可答应了?”
小夕说道:“爹娘拗我不过,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最后便答应了!”
小夕说来云淡风轻,但王征却震惊!小夕这简单一句“最后便答应了”该经过了怎样的暴风骤雨!小夕她自己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坚持,伯父伯母又经历了怎样的伤心断肠!
王征一时无语!琪儿见状却上前扶住了小夕,道:“小夕姐姐远来辛苦!先进来坐下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