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子夜成功要到“老二”手中的那卷录音带,而她付给韩歌的代价是程书涵的联系方式这份暗恋当真是太过小心和隐蔽,子夜敢肯定当初的程书涵也浑然未觉,而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变,太过难得可贵。
在子夜很现实说程书涵有个女儿时,韩歌怔然了一下,抿起嘴唇说:“当年的事我听阿皓说过,目前我不敢保证以后一定让她们幸福,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这样就够了。子夜想,有些承诺并不需要说的天花乱坠,潸然泪下,单是这份诚挚就足以让人信服。
子夜戏谑挑着眉说:“现在你攻垒通关也不容易,打算用什么办法呢?”从这么多年隐忍来看,这厮绝对是个超级闷骚型。
韩歌微微一笑,答非所问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虽然我们的相遇没有在最好的年华开始,但希望结局能善美。“
子夜嘴角一凝,又勾勒着淡柔的微笑,原来他也了解她的故事。该是怎样深沉的爱恋才能做到对喜欢人身边的朋友也做到了如指掌,无尽喟叹翩然化作一声祝福:“我等你的好消息。”
方才他们在那间脏乱的屋子里谈话,因是韩歌认识的,那些混混才没有对子夜动手,但眸中的仇怒也是足以表达他们的情绪了,经过简单交流,子夜知道那个老二大名叫陈广,这次聚众闹事就他带的头。
子夜也没废话,“你们是那个经济区附近的居民吧,当初你们都签字同意搬迁,后来怎么出尔反尔?!”
陈广也坐下,一脸虚浮的笑意说:“我们那时候太傻,恒远以为一人给那点钱就可以打发了,现在房价多高,二十万只能买个十多平方的房子住,他们自己占大头,我就不服气。”
“你不服气?那之前怎么不说,签了合同就代表同意,这样上了法院也败诉。”
陈广盯着眼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不屑说,“我听小歌说你是记者,怎么管上这事了?你们这些电视台,报社,为了点新闻就出来卖命。今天看在小歌的面子,你快走吧,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现。”
子夜微微一笑,“既然你知道我是记者,那我也明说好了,恒远他们是我们大客户,每年的高额广告费就占整个报社营业额的30%。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利益。若我没猜错,其实你根本没有打算真的起诉吧,你和那个人虚与委蛇,这边却偷偷给恒远打电话勒索,打算反咬一口。”
陈广“嚯”的站起身,喘着沉重呼吸声,过了几秒又稳下心绪,“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你又没有证据。”
子夜“哼”了一声,“你忘记电话还有录音的吗?你也挺狠,开口就要了800万,你说这个录音要呈上法庭上,敲诈?诽谤?你得坐多久的牢?”
她语调漫不经心,而陈广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站在门外的韩歌无法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但见气氛剑拔弩张,不由得暗暗担心。
子夜慢慢放缓语气:“我现在不过是希望你能站出来,把录音带交给我,我保证保你相安无事。”
“我凭什么相信你?”
子夜淡淡一笑:“你只能相信我,其实不用明说,我们也知道对手是谁,唯独缺个证据罢了,你接触过他们,应该懂得他们的可怕,只要我匿名把你录音带发过去,相信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近政府在查贪污受贿的案子,你现在已经是个弃子了。”
子夜当去报社交录音带时,许致远吓了一大跳,问清了事情,连连轰她去医院,其实子夜这一身确实很狼狈,脏乱的头发和衣服上零落的血迹看起来惨不忍睹。在诊所简单的包扎后,许致远让她回家,“你放心,这些证据我会按时教到他手上。”
听此保证,子夜才点头同意。
她下了计程车,刚进楼道,蒋婕就给她打电话,说是已经到了门口。她上楼的时候,如之前所料,蒋婕看见她惊讶的轻喊了一声,“子夜,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们进了屋,子夜换完衣服走到客厅,倒了两杯清水,才徐徐告诉了蒋婕一些事。
蒋婕双手握着透明的瓷杯,轻轻地笑:“你还是放不下他?那怎么不再在一起?”
子夜习惯性的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硬硬的沙发垫,双臂环着自己,无声一笑。她们所有人都觉得她矫情,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再承受一次他的离开,她只是在担心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还会抛下她。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一次就已经足以。
蒋婕明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纤细的手指拂过杯壁,精致淡粉的指甲微微折射出潋滟的光纹,突然说:“你猜我当初为什么不喜欢他吗?”
子夜缓慢抬起头,并不明白她的问题,只说:“不是因为你的朋友吗?”
蒋婕淡淡的扯着一缕飘远的笑,轻微的摇摇头:“其实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好,人都是有私心的,那个时候我也喜欢他。”
子夜抿嘴喝了口水,那凉凉的液体一直顺着喉咙缓缓注入身体,她惊讶的扬了扬眉。
蒋婕移开了目光,轻笑了一下,她视线流连在子夜家墙上挂的一幅简易的素描上,仿佛不看她,自己才能有勇气说下去。“他那么优秀,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甚至他不知道我,可是喜欢这东西有什么办法,就算默默无闻我也甘之如饴。我朋友去表白的时候我没有感到嫉妒,反而理所应当的觉得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他是如此优秀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他的光芒。而后来对他的厌恶大抵是对自己的没信心。他说的话太过刺耳,我间接的移接到自己身上,所以感觉很自卑。那种感情被践踏的感觉让我对他深深的失望。”她吐纳了几口凉气,这份感情压抑了太久,今天反而舒了一口气。
“不过后来你们真的走在一起时,我心底反而平静了,甚至真心真意的祝福你们。”
子夜怔怔看着蒋婕清美的侧脸,半响没有说话。她当然记得她第一次和沈霍寅牵手到食堂时就遇见了蒋婕,那时她心底只剩下尴尬,连头都不敢抬,所以从未研究过蒋婕心底的情绪,甚至一厢情愿又自顾烦扰的想要修缮他们的关系。而后来,在聚会吃饭那次,蒋婕微笑的祝福他们时,她以为他们释然,于是天真独享甜蜜的爱恋。
意外的抬眼,却再也找不到挣扎的痕迹。蒋婕语气很平静又带了点轻松,似乎终于可以将这么久无望的暗恋付诸于口,即使不是说过那个人听,也算对自己有了交代。
最后她目光又坦然的与她交集,“现在单是碰上能有信心走一辈子的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何况男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你又何必犟着呢?”
子夜不在意耸耸肩,“他要是失去了耐心也好。”
蒋婕一语道破她嘴硬的心思,“子夜,你现在分明是有恃无恐。”
子夜她半仰着头,眼神微眯,一束橘色斜阳落在她肩上,笑容安静纯美。其实没有蒋婕说的夸张,坦白的讲,她不过是在寻找能够自已用一次相信的理由,而这个决定权显然不在她手上。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记得,年少的爱恋能走到现在多么不容易。当初的我没有勇气去表白,如今更是不可能。而且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有意思,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见一句话,我喜欢的只是爱情。我大抵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是爱上那种喜欢人的感觉。”
纯白镂空落地窗纱,幔底如起起伏伏的波浪,一轮红日高悬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琥珀色的红霞透过帘纱形成点点光影,窗户边架子上的青花瓷中一双锦鲤顽皮嬉乐,光圈透过波光粼粼的水折射过七彩的光芒。
办公室里,沈霍寅坐在旋转椅上,眉宇沉淡,咖啡色的瞳眸深不见底。对坐在对面的男子说:“我们提供的那收支表,以及合约证据,有把握打赢这场官司吗?”
“这次摆明招商局和天成对我们施加压力,如果调查组验证那些文件是真的,我们很难扳倒他们,或者他们会无限拖延二期工程,那样损失可就大了。”
沈霍寅疲惫揉揉眉心,低声说;“明天把人事部资料调出来,我会在三天之内搜集好资料,你这边也做好准备吧。”
话还没说完,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秘书站在门口,轻声说:“沈总,堇色的总编许先生来了。”
沈霍寅点头,“请他进来吧。”然后又看向之前的男子,“周律师,就麻烦你了。”
周律师颔首,“那我去准备了。”
许致远进来时,沈霍寅正低头抚额,听见声音,抬起头,淡淡一笑,“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啊?”
许致远到椅子上座下,“拆迁户的事怎么样了?”
沈霍寅清淡一笑:“谢谢你们前几期为我们正名,后天就打算开庭了。”
许致远轻笑:“说这话太客套了,难不成我替你走一趟专门谢谢我们夏子夜小姐?”
沈霍寅垂眸无声一笑。
许致远敛了笑,把来之前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一本正经说:“不过你当真应该好好谢谢她。”
沈霍寅抬起头,疑惑拿起录音带,许致远解释:“你需要的证据都在里面,即使之前准备充足,多了它也会多一份筹码。其实这个东西不一定非要在法庭上公布,在庭外谈谈会收益更多,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沈霍寅渐渐明白,淡淡温暖一笑:“谢谢,”
许致远笑容温温浅浅:“还是那句,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那天她一人跑去工地那里,后来竟遇见那些人,受了轻微的伤。”感觉到对面迫人灼热的视线,缓缓一笑,“没事的,我让她回家休息了。阿霍,好好珍惜她吧。”他从怀里掏出一份信封,“这是我从她办公室看到的辞呈,你如果没有放下就把她留下来,虽然当初是你让我帮忙让她进堇色工作,但这么久了,我也舍不得她。”
沈霍寅手指轻轻摩挲录音带,他静静地听许致远说话,依旧是自若无波的清隽面容,只是眼神深处还是凝出了一点温度。
许致远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离开后,沈霍寅平静的坐在旋转椅上,笔记本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平日的意气风华化作了无声的萧然,倦怠的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时璐慢慢的推开门,脚步轻缓走到他身后,低低说:“我都告诉她了。”
她了解他骄傲的底线和心事,他不会恼怒的冲她发脾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不发一言,仿若是无声冰凉的不赞同,然而这次,他什么情绪也没有,连肩膀都未动一下,竟似早已洞悉。过了许久,当她以为他再也不回答时,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时璐,谢谢你。”
后来事情进展得太过诡异顺利,沈霍寅这边还在着力寻找证据、资料,政府那边就传出刚准备退休的市委书记梁天承因贪污受贿而被双规,经调查,有一份记录着近些来每个大额行贿者的名单被发现,他们初步判断弄出这些事背后大概就是对立的瑞达地产公司,而这个公司在那份名单上高高排于首列,后来梁天承在监狱里大多都承认了那些事,瑞达财产被冻结,接受调查,调案组査了公司的资金走向和几个高管的个人账户进出状况,发现了许多疑点。所有涉案人员都要在法庭接受判决。而由于陈广的证辞,沈霍寅这边证据充足,毫无悬念胜诉。而恒远的内部人事变动,辞退了三名高级主管,而之前的二期工程又重新开工,贫困的拆迁户政府给予补助资金。一场风波轰轰烈烈的开场,却以这样平静的方式收尾。
恒远的运作渐渐上了轨道,沈霍寅也不需要每日出现在工厂里,日子慢慢变得安宁。在一日午后,他突然想回到X大,于是拿了硬币上了公交车。
车子在离X大一百米远处站台停下。
炎炎夏日,沿着校园小道往里走,小路两旁是笔直挺立的梧桐树,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层叶脉斑驳温存投折在地上,缱绻不散。柔软绵白的云朵滞停在蔚蓝的天空末端,连带着空气也渐渐明澈。
路过小树林时,看见年轻的情侣在林间私语,微微一笑,这里仿若昨日,还是男女间约会的圣地。沈霍寅慢慢走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不远处许多男生还在踢球,肆意飞扬的笑容在阳光下尤为灿亮,他坐下身躺在柔软的草坪上,闭上了眼睛,鼻尖都是青草的清香。
远处传来细细嗒嗒的脚步声,带着安然的闲适和熟悉感,他慢慢睁开眼睛,纤巧的身影落入眼帘,一如旧日初见,她穿着荷叶百褶裙,如流风回雪,翩跹旋转。
之前,他每次看她,她都会发现,然后就会问:“你是不是在看我啊?”眉目间尽是狡黠的顽意,这次也同样,她轻轻抬起头,目光就恰然锁在他身上,一怔后又扯出淡淡的微笑。
世界当真这么小,子夜脚步略停了停又走过去,沈霍寅也站起身,“这么巧?”
“是啊。突然就想来这里逛逛。”
沈霍寅目光深邃,忽的一笑,“我也是。”然后询问的看她,“一起逛一逛?”
子夜点头,在氤氲的阳光穿梭瞬间,时光雕琢静止在他英俊的侧脸上,如同记忆里翩翩微笑的少年。
他们并肩而行,没有距离很近,沈霍寅却觉得安然,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回忆太过美好,他们的心境也变得安和平稳,似乎抛开了一切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