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很是生气,但是对方是她师姐,加上邵子谦没有让她说话,所以就忍着。
不过她已经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喊邵子谦叫哥,的确是不太妥当。
看看人家尹曼娴,左一声师父右一声师父的,原来人家是这样做实习生生的。
邵子谦和学生能相处成这样,师父徒弟,很有亲情。
罗红一瞬间有些嫉妒。
嫉妒过后又感到莫名的幸福。
面对尹曼娴的“质问”,邵子谦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居然一句话不说。
不说话,等于就是默认。
尹曼娴的心里很难受,无数心魔挣扎.
她眨着眼睛,强忍着,硬生生挺了过来,决定放弃师父又带了学生、而且是女学生、而且而且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这个话题。
“师父,我上个星期就回来了的,想着把工作理顺了就去找你,没想到……嘿嘿!”
邵子谦这才得以意解脱,没有任何意义地笑了一下。
突然问道:“你和这家医院是什么关系?”
尹曼娴神秘地笑了笑,说:“强生医院想收购这家医院……”
邵子谦狐疑地看着尹曼娴,不太相信。
强生医院可是黔阳市乃至黔州省都知名的骨科医院,虽然也是民营的,但却是家喻户晓的品牌。以前尹曼娴当记者的时候,邵子谦和她一起去强生医院采访过。
据说,强生医院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老板就叫兰强生,不过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兰家有着一道独特的接骨秘方,传了几百年,到了兰强生这代,就形成了品牌,直接用兰强生的名字注册了医院商标。
发展到今天,强生骨科医院已经成了“强生医疗集团”,资产少说也有好几十上百亿。
单说在市区修建的那栋十六层的大楼,就不是一般企业敢想的。
就算敢想,就算有钱,也不一定就能做到。
这背后,除了兰家的经济实力,还有一些不好说的背景。
达官贵人,谁没有一个三病两痛的呢……
就算达官贵人不会伤筋动骨,他们的三亲六戚,转弯抹角的关系,总有人会住进强生医院。
“强生医院?怎么会和这种医院有关系?”
尹曼娴知道邵子谦的话外之音,直接了当地说:“美亚医院,现在还不是强生医院的产业,我是受老板的委托,先到这里来看一下,不料就遇到师父在采访……”
“不对啊,刚刚胡主任说,你是集团公关部经理,你们集团……”
邵子谦不会撒谎,更不会对自己曾经的徒弟撒谎。
其实尹曼娴也没有撒谎,眼里充满了一种高贵的鄙夷。
“他是挡不住你们了,随便说的,现在收购只是一个意向而已,强生医院那边的董事会还没有正式决定。”
“这么说,你现在是在强生医院工作了?成了公关部经理?”
邵子谦看尹曼娴的目光就温柔了一些。
要是兰家的医院也搞医托,邵子谦的眼里释放出来的,就是直接而粗俗的鄙夷,淋漓尽致。
尹曼娴说:“是啊……”
记者又说:“我们董事长想着,美亚医院这里有五层楼,大多是闲置的,而且这里具有区位优势,就在客车站旁边,于是就想着和这个外省老板合作。听说已经谈过两次,但是都没有定下来。我回来后,董事长就叫我过来看看。”
邵子谦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了”。
尹曼娴却误会了他得意思,以为邵子谦很支持强生医疗集团收购美亚医院。
于是就问:“师父觉得……我要是在这里开一个女性专科医院,你觉得效果会怎么样?”
邵子谦从某种情绪里惊醒过来,“哦”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尹曼娴浅浅一笑,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老板的意思……不过……”
尹曼娴的笑意有了一些深度:“我的意思是,想给老板建议,盘下这家医院后,可以开一个女性专科医院。”
邵子谦这才认真地点点头,说:“很好啊,只要不搞医托……”
尹曼娴很是心烦,头一歪,闭了一下眼睛。
这个表情被一边罗红看见,心情很是复杂。
尹曼娴睁开后就说:“师父,我在和你谈正事,怎么扯到医托上来了?”
邵子谦认真地说:“我谈就的就是正事啊,现在医疗资源这么紧张,老板姓看病难、难看病,只要你有特色,只要医术过硬,还愁生意不好?可是这些下三滥的医院,就是不认真经营,利用医托行骗,做的都是短命生意。”
尹曼娴大概因为是强生医疗集团公关部经理的身份,听着邵子谦的话就感到别扭。
“师父,医托不医托的,是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其实,你们认为的医托,也是一种宣传方式,我倒是认为没有多大的过错。现在满大街都是发传单的,那些畅销的楼盘都需要宣传呢。但是对于民营医院来说,印制传单要被工商局啰嗦,所以就换成人来宣传了……”
“废话!”
邵子谦听不下去了。
“你现在还叫我一声师师父,那我就继续履行师父的职能。你知道不,这些医托只有那么缺德了,专门骗乡下来的、没有文化的老实人,说什么大医院的专家在某某民营医院坐诊,然后将人家骗来,开一大堆草草药,倒是吃不死人,但是不会有半点作用。而且价格还不便宜,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你知道人家乡下人筹几千万把块钱容易吗,卖猪卖牛,说不定还可能会卖房子……你骗了人家不说,还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间,你说这些医院、医托缺德不?你居然美其名曰宣传……”
尹曼娴的玩世不恭,和邵子谦的愤怒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师父,我不这样认为,就现在媒体、特别是电视上的广告,又有几个是真实的呢?哪个广告没有夸张、甚至虚假的成份?师父,恕我直言,你的新闻理想,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实现的。就《聚焦民生》栏目而言,你,以及像你一样的部份记者,的确是在为老百姓说话办事,在一定程度地申张正义。但是师父,广告部的那些客户你能曝光他们吗?他们出钱在电视台打了广告,暂且不说广告真假的事情。但是他们做了有悖于社会道德、良知道义的事情,你能曝光吗?”
邵子谦顿时哑然。
在民生新闻一线打拼了十年,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
但是他脆弱的新闻理想,依然顽强地不支持尹曼娴的观点,尽管他知道自己是在挣扎。
他搞不懂,尹曼娴才在电视台待了两三年的时间,为什么就对社会现象有如此深刻的“感悟”。
这种感悟是很可怕的。
邵子谦不希望尹曼娴这样“成熟”,至少不要成熟到这个地步。
耐着性子,试图说服、或者感化尹曼娴。
“小娴,我给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一副看破红尘的心态?这样很不好。不要因为周围的垃圾太多,我们就变成了苍蝇;也不要因为苍蝇太多,我们就变成垃圾。我们是人,是一个要释放正能量去感人、教化别人的人……”
尹曼娴苦笑着,耸耸肩、摇摇头。
尹曼娴的这个动作,顿时惹恼了邵子谦。
他认为她很轻蔑,忍不住了发火了。
“不要以为你到深圳去逛了一圈,就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了,既然你叫我一天师父,我就要说你一天……”
话未说完突然停住。
因为尹曼娴突然哭了。
也不是哭,就是两行清泪,默默地顺着脸颊忧伤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