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血月当空,肃穆诡异的城堡之中,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
几只大得出奇的红眼乌鸦窸窸窣窣地落脚在花园枯败的枝桠上,鬼祟地发出嘶哑的鸣叫,却是压低了声音,像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光彩,却更似害怕惊醒某些沉睡的存在。
城堡的外门紧锁,寥无人烟,喷泉汨汨不绝地像是流动了几个世纪,两侧的花草地上一片荒芜,映衬着古堡显得分外阴沉。
城堡之内无一不精致而典雅,散发着岁月与艺术的价值感。旋梯双层直上,一步步忽而听到了一顿一顿的脚步声,“踢踏踢踏”惊人地机械化,应和着大厅上侧一个巨大的古老时钟的轻鸣,也是“滴答滴答”地运作着,越发趋近于某个即将发酵的临界点。
城堡最高层像是有一扇尤为不同的门,门上镌刻着神秘的东方画作,推门而入有淡淡地沉香味道,极淡,冰冷的气息却随之竟散去三分,黑暗的城堡里唯有这一间房间还有两盏长明灯,弃置如废墟的城堡之中似乎这里尚有过生命活动的痕迹。
一道身影一步一步靠近房间中央,一层层拨开了自天花板而下及地围拢向中心攒聚的丝幔,手中握有一支蓝色蔷薇。
丝幔之中是一口精致的棺材,像是孕育着新生儿的摇篮一般高洁。
蔷薇逐渐落在棺侧,机械化地贴着棺侧伴随着机械化地脚步移动,花瓣散落了一地。
身影完成了这个仪式,又如来时一样,迈着机械化地步子,按照来时的方式离开,关上城堡死寂的大门,手中握着一支残破的仅有花萼的蔷薇,一步一步离开了城堡,走向城堡外的迷雾深处。
那座城堡又成了世人所遗弃的瑰宝,淡淡地不发出一点声响。
“呃咳……呃咳咳……”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声响从某处传来。
大厅的钟像是卡壳了一般不再发出滴答声,活像是被什么存在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活活噎住了声响。
“这是……在哪儿?”暗沉沉的空间里,像是个柜子,她脑袋初时有些痛,但是不知为何却是分外清醒,拿起自己安详地交叠在腹部的手,身上衣着的触感让她惊讶。
她推开柜子,柜子门异样地沉重,不过她费劲心力,总算是推开了柜子门,柜子门向左侧滑倒,她看到了天花板——这是个横放的柜子。
她坐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莫名觉得有些诡异的违和,她的手不像她的手,她的脚不像她的脚,她的衣服不像她的衣服,她的床不像她的床,尤其!她的头发也不像她的头发……太长了……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痛觉马上传来,意识也无比清晰且没有抽离感——不是梦。
她神色微凝,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一声多余的声音,独处的时候她向来冷静。
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手,比照她原本偏小的手更加稚嫩,白皙得几乎病态——不见光所致。
修长的腿上有一簇蓓蕾初绽的蓝色蔷薇印记,应当是能剥离的附着性的东西,沿着她的左脚脚踝缠绕着她腿外侧几乎延伸到膝盖,显得极为鲜艳。
她着一身黑色礼裙,前侧恰好到膝盖略下,后侧却是及地的长度,有繁复的花纹和绢丝的蔷薇作为点缀,腰际之后和及肘的袖口还带有精致的细带,肩上搭着一件精致的半身披风,皆是纯黑。
最后的……是她的床,舒服的天鹅绒作为床垫,床却是一口实打实的欧式棺材的样式,华丽而惊悚地将她盛在其中,像是给神明的祭品一般。
她一跃而起,离开了棺材,终于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她终于隐约而不可置信地认识到:
她似乎成了一个莫名其妙躺在棺材中的过世者。
最重要的是她的头发,灰色的长发长长舒展,直达地面。感谢美好的发质不至于让她抓狂。
脚下未穿鞋,是一地蓝色的花瓣,有的枯败得发黑,有的鲜艳且含露,飘撒一地。她注意到棺材侧面忽然有些恍惚。
上书:
琉荻斯·德古拉(Lydis·Dracula)
——“她”的名字。
她的大脑忽而又感觉到一阵刺痛,这次来得极为汹涌,她蜷曲起来,紧靠着棺材一侧,作为支撑着自己的依靠物。
“年轻的妇人面色苍白,手中握着两节枯木,将她面前的视角完全遮住,而后在她面前倒下,鲜血淋漓……英勇的骑士中剑身亡,伤口像火焰一样扩散开来,将他焚尽……天空血一样的红,地面雪一样的白……天空红霞中散发着绝望的黑……地面白雪中几乎染尽了满溢的血……”
零碎的画面过于芜杂,她止不住一边生理上不自主地痛苦,一边精神十分衰竭。
很快她额头上的冷汗逐渐消失,她缓缓睁眼,镇定异常,总算是接受了这一切。
她不是琉荻斯。她是杨暮雪,一个迫于生计在科研院学习的普通研究生。年方二十七,刚刚混成了中央组最年轻的一份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努力工作,以天才的能力为建设家国鞠躬尽瘁,华国第七编制组织那边总算把“天赐”这个异能犯罪团伙绳之以法,忽然送来一个异能者死缓,研究小组被要求对其精神介质进行分析,以解除这个犯罪者曾经造成的负面影响。本来也就是一管血液样本的事,没想到中途不知怎么就出了岔子。那个人早有预谋,假意被抓,就是为了除掉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又作为大脑的科学家们。
“天赐”的异能者和七编的先天能力不同,他们全部都是靠“天赐”研究出基因毒素后天植入,死缓想当然地认为他们就是七编的核心,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熬到了此处。她就陪着无辜受累了……为什么当初要加班,加班加点又不加工资……就这样被一团黑色和一团白色的东西炸飞天了……
杨暮雪就这样寄住,哦不,应该说就是接管了琉荻斯·德古拉的身体。
或许是她当时对那个异能者怨念太深,她降临的这个世界是一个魔法大陆,各种奇幻存在遍地横飞的那种。
虽然内心杂乱无章,她依旧镇定异常,甚至想躺会精致的新床里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