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月唐走进大厅里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夜色安静,夜空深邃,高大的桂树刚刚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不合时节长出来的桂花此时落了一地,漫天漫地的桂花香味,不知熏醉了多少不得归家的浪子和游魂。
郦月唐抬头,刚刚下过雨,空气里的泥土腥还没有完全散去。天却是晴的,几颗疏落的星子挂在桂树枝头,点缀出一副辽阔而美丽的夜空。在这巨大的夜幕下站立,没有几个人会感受不到大自然的巨力和自己的渺小。
厅里也没剩几个人了,连台上的舞姬都已经撤了下去,只有三两个醉汉围坐一桌,红彤彤的脑袋都垂在矮几上,打着震天响的呼噜。今夜的值夜小厮是钱碧芝,他正在收拾醉汉身边散落一地、多到数不清的酒瓶子,正看见郦月唐站在一旁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诧异地出声问道:“黄鹂姑娘?夜这么深了,您这是要出去?”
郦月唐淡淡的点头,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天真晴啊。”
钱碧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是跟着附和道:“可不是么,那么大的暴雨,连楼外面挂着的黄灯笼都给吹落了一只,竟然这么快就停了。哎吆,我还要去把那只灯笼重新挂上去呢。”
郦月唐点头,又说了一句:“雨终于停了……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吧?”
钱碧芝回答:“这可说不准。但看这样子……不是晴天也差不离了。”
这句话似乎让郦月唐很是开心,她笑起来,眼底盛着纯粹的快乐,一片波光粼粼。
钱碧芝看的有些痴了。
然后他就看着女孩儿带起兜帽向外走去,最后一句话远远的传了过来:“小碧,谢谢你。如果明早见到姆妈,替我向她说一声,就说黄鹂很感谢她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也很抱歉给她惹了麻烦。“少女的声音里也带着满足而充实的笑意,“但我相信她的能力。这点事情,婉约楼一定搞得定。毕竟繁桂十街是这样神秘又奇异的地方啊。”
“……”钱碧芝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的身影远去,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仅存的一只黄灯笼一摇一摆的,在黑暗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似在给她照亮前行的路。
而在婉约楼顶楼的六楼,穿着奶油色短旗袍的女人同样目送着她远去,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时代变迁,前路茫茫。
又有谁能真正看见自己的结局呢。
长夜漫漫,负重前行。
人的力量总也是有限的。太多的希冀,不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舌灿莲花,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也许有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从一而终。
卢紫姚顺着弯曲的回廊,慢慢的走到下面去了。
人生如幻梦一场,繁桂十街里承载的,是不知积累了多少个年头的故事。
——繁桂十街,给你讲故事。
《繁桂十街系列?黄鹂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