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公不作美,狂风肆虐,隐隐有下雨趋势,刘仁贵便没有外出打鱼在家中操持家务,娜依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时替掖了掖被子,孩子在娜依怀中熟睡。
正在这时,一声激烈的撞门声开始响起,起初两人以为是风吹的缘故,不曾想几下后门竟然“咔嚓”一声撞开。
几个壮汉闯了进来,娜依一见刹那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的望着这几个来人,而刘仁贵却挡在妻儿面前,对这几个不速之客喝问道:“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为首一人面容冷漠,操着不太纯熟的汉话道:“不关你事,让开。”
说着就要用手将刘仁贵推开,娜依起身急切的对那人说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痛心地说道:“娜依……姐,你竟敢背叛你的族人,难道你忘记了灭族之仇了吗,你别忘了,你身上流淌着僰人的血,你是僰人的子孙,就算躲藏在汉人堆里,也变不成僰人。”
“我不会忘记我是太阳神的子民,僰人的后裔,我从未想过要背叛我的族人,只是我已经厌倦了纷争,只想平静的度过余生。”娜依说道。
“你勾结汉人,偷走我僰人的至宝秘术,现在必须跟我回去,接受新任族长的问询。”为首一人恶狠狠地对旁人道:“别跟她那么多废话,将她带走。”
娜依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和汉人勾结了,你们不可听他一面之词。”娜依混乱的向其他族人解释着。
“还说没有,我们僰人里除了你,又有谁会汉话,如果不是你勾结汉人,汉人怎么能等人九丝山,现在你还和汉人勾搭在一起,生下了孽种,这就是铁证。”为首一人不由分说的上来就要捉拿娜依,不想另一个年轻的僰人将他拦住,道:“阿苟,慢着,娜依姐怎么说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
阿苟冷冷地盯着年轻的僰人,喝道:“阿桑,我知道你对她有想法,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在为她辩解,你难道忘了我们那些死去的族人了吗?上次就因为你私自将她放走,莫不是你想包庇她不成?”
阿桑愣了愣,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轻轻瞄了一眼娜依,只见她俏脸惨白,毫无血色,不由的劝解道:“我觉得娜依姐不是那样的人。”
阿苟冷着脸一言不发,其他的族人见此也硬起心肠,走过来准备捉拿娜依。娜依见状,哀求道:“我可以跟你们走,可你们要放过我的孩子和丈夫。”
阿苟轻蔑地说道:“汉人的野种,留下来做甚,他和这个男人今天必须死。”
说着对娜依喝道:“将僰人秘术药引交出来。”
刘仁贵在旁见他们一直说着僰语,他不懂僰语,不过见妻子急切的将孩子护在怀里,又见那几个僰人凶狠的想要上来拉拽妻子,哪还不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对几个僰人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不准你们碰她!”
说着用身子将妻儿再次护在身后,手中还随手操起一根鱼竿挡在胸前。
阿苟道:“可恶的汉人,你找死。”
说着抡起拳头就迎了上去,刘仁贵咬紧牙齿,也扑了上去,娜依焦急地喊道:“不要~”,然而登时场面乱成一团,几个僰人将刘仁贵围住,拳头如雨点一般纷纷打在刘仁贵身上,期间还夹杂着娜依不停地哀求声,和刘仁贵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刘仁贵手中的鱼竿已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堪,可依然倔强地挡在妻儿面前毫不退缩。
阿苟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一下子血水四溅,刘仁贵已是鲜血直流,疼的他龇牙咧嘴,好不痛苦。阿苟一脚将刘仁贵踢翻在地,一手过来就要抢夺娜依怀里的孩子。
娜依满脸怒色,喝道:“慢着,别过来,否则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药引。”
阿苟迟疑了一下,站住不动,说道:“别做无畏的抵抗了,你和药引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娜依惨然的说道:“你们能不能放过他和我的孩子?”
阿苟心中早已被仇恨填满,闻言摇头拒绝道:“这件事绝无商量,你的这个野种还有这个男人今天必须死。”
娜依心中充满绝望,她慢慢走到刘仁贵身旁,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刘仁贵微笑地看了看自己的爱人,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宁,犹如黑夜中的烛光点亮了她的整个心房。
这一瞬间,她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怜爱地看了看怀中的婴孩,他依然恬静的睡着着,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苟不耐烦的一把将刘仁贵的脑袋从地上拉起,用力捏在手中问道:“快说,药引现在在哪里?”
刘仁贵吃疼,表情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妻儿,可尽管如此娜依依然在他的眼中读到了最后的柔情。
“你放开他,我带你去拿。”娜依冷静的说道。
阿苟将刘仁贵扔给一旁的另一个族人,对阿桑吩咐道:“你在外面守住门口。”
阿桑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娜依,只得讪讪的退了出去。他在门外一刻钟后,只听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哎呀,不好,是火蛊。”
紧接着屋内火光浓烟四起,娜依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会将药引带进坟墓,你们谁也别想带走。”
“啊呀,我的脸,我的脸~”阿苟惨烈的叫声。
阿桑和几个族人将阿苟从火海里抢救出来,只见他一张脸已被大火烧焦,惨叫声不绝于耳。阿桑让几个族人扶着阿苟先行离开,他站在火海外看着大火逐渐将房屋淹没,娜依的声音若隐若现最后渐渐消失,他想要抢进大火中将他们救出来,这时一声微弱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阿桑终于不再犹豫,冒险冲了进去。大火卷起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阿桑一面用衣袖捂住口鼻,一面顺着啼哭声细细搜索,终于在一处水桶下找到了声音的由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火势越来越大,阿桑将婴童抱在怀中三步并两步冲出火海,过了一会儿刘才德夫妇和村里的相邻才赶了过来,他们打水救火,竟无人注意到躲在一旁的阿桑,很奇怪的是,当阿桑将婴童搂在怀里时,这孩子竟然停止了啼哭,舒服的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去。
孩子长得粉嘟嘟的,眉角间依稀可见娜依的样子,阿桑看着看着,心不觉间被婴童所融化。眼看大火快要被扑灭,阿桑觑准时机趁众人不注意,又将婴童放回到原地,直到后面婴童被刘才德等人发现。
“我知道了。”刘舟的话将神秘人从回忆中打断,他抬起眼好奇的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那个丑八怪是谁了,他就是当年的那个阿苟,怪不得他一直说要报复我母亲的毁容之仇。”刘舟很认真的说道。
神秘人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有些感伤的自顾自地说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一转眼都过去十多年了。”
“我也知道你是谁了。”刘舟盯着这位带着面具的神秘人很真诚的说道:“我就是那个被救了的婴童,而你就是当年那个救了我的僰人少年阿桑。”
话里有些绕,不过意思很明显,神秘人并不回答,而是自嘲的说道:“我能救的了你一时,却终究救不了你一世。”
刘舟一躬到底,诚恳的说道:“不管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不用感谢我。”阿桑似乎有些缅怀的说道:“你母亲娜依姐曾帮过我很多,也算是我小小的报答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