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刘舟几人正走在通往戎州城的路上,因为刘舟的伤势,几人不敢走到太急,总是走一段路便休息片刻,走走停停。好在脱离了刘家庄的范围后,水鬼似乎也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了几十里路后,在傍晚时分几人寻了一处叫李家坡的村子去借宿。住的地方十分有限,只有两间房,刘虎和张婶自然住一间,而刘才德本想让田义德和刘舟挤一间,被田义德拒绝了,三人便挤在一起。因为突遭变故,几人身上的盘缠带的不多,这两日全靠田义德随身携带的这几块碎银子过活,简单弄了些晚饭后田义德便开始为刘舟换药。这几日都是田先生衣不解带的照顾刘舟,这让刘舟特别不好意思。田义德仔细的将刘舟的绷带取开后,又看了看伤口后,点了点头:“看来你的伤口已经基本上愈合了。”
“这都是先生的功劳。”刘舟起身朝先生拱手道谢。
“这还是你自己的身子骨壮实,我只不过用了些止血生肌的药罢了。”
没想到田义德并不领情,也不居功,只是收了手开始闭目养神,这让刘舟有些尴尬,只能没话找话的说道:“先生,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别人被咬了就会跟着变水鬼,我被咬了为什么就没有变水鬼呢?”
田义德静静的听完,思索半晌说道:“我也不知道,要是我能够知道,咱们何必跑出来。”
刘舟心说:“得了,说了等于不说,问了等于白问。”
顿了一下,田义德问道:“你想过没有,刘家庄为什么会闹水鬼?”
对于这个问题,刘舟闲下来也和刘虎谈论过,他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会不会和每年的‘祭水鬼’有关?”
“祭水鬼那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事情,况且很多地方都祭水鬼,为什么都没有闹过水鬼呢?”田义德笑着启发道。
以前淯河里也有过“水打棒”,可是那些淹死的人都没有变成水鬼冲到岸上来咬人,唯独今年是这样的。
“我想今年和往年相比一定发什么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田义德继续说道。
电光火石间刘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恍然大悟。
“先生,我想明白了。”刘舟自信的说道:“是才刚爷爷失踪了,我和我爷爷一直怀疑他和我爹娘的坟墓被盗挖有很大的关系。他失踪后,紧接着就是祭鬼大典上发生的怪事,刘老实也是在这之后变成了水鬼。”
田义德赞许的朝他望了一眼笑道:“你很聪明,确实如此,我们当时都忽略了刘才刚这个细节,其实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是活着他应该早已不在刘家庄了,否则咱变成水鬼了,可是如果死了,又会是谁会杀了他呢,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看着刘舟,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听你和你爷爷说起过你爹娘的坟墓里有一块金盒,金盒和盗墓贼一起掉进了水里,然后水鬼又从河里跑了出来,会不会……会不会和你丢的那个金盒有关……”
他刚说完,刘舟的脸便有些难看起来,他知道田先生的意思,是暗指他娘和水鬼有关,否则怎么解释金盒丢失后水鬼之祸便爆发了,怎么解释他被水鬼咬伤后却能完好无损。可是为人子的,如何能够怀疑自己的父母,岂不是说他们有问题吗?
和田义德说完话后刘舟就有了心事,这天夜里,刘舟自告奋勇的领了晚上值夜的活儿,爷爷刘才德怕他伤没好,便留下来陪他。
在这方圆几里地里,唯有蝉声和蛙声时歇时鸣。被屋外的冷风一吹,刘舟打了一个激灵,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想将身上的寒气驱散。
刘才德怜惜的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搭在刘舟身上,刘舟要躲,被他按住说道:“你受伤刚愈,夜里天寒,可别再冻出什么毛病了。”
少年将身子轻轻的靠在爷爷身上,悠悠问道:“爷爷,我爹和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才德眼中闪出无限柔情,他将孙子往怀里紧了紧轻声诉说起来:“你的模样长得真像你娘,皮肤和体型倒有你爹的模子。你娘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外乡女子。因为遇见山匪逃难出来,正好被你爹碰见,后来两人就彻底好上了。你娘会医术,在咱们刘家庄也算家喻户晓,很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惠。生下你后,你自小身子骨就很弱,所以你娘就专门弄了一个药汤让你泡澡,又凿了些药草喂你吃,还别说,自从被你娘调理过身子,你到现在都没有生过病,夏天连蚊虫也不叮咬你。”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你还记得你和刘虎几年前一起去林子里采蘑菇,人家刘虎被蚊虫咬的满身包,你却跟没事儿一样在林子里闲庭信步,后来还被一条‘五步蛇’给咬了一口,结果你转手就把蛇给烧烤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小子除了胆子大,身子骨也壮实着呢,所以那天背你回来,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从没见过你病恹恹的样子。”
说完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你当时身子热的发烫,人也昏迷不醒,田先生束手无策,只是跟我们说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靠你自己了。当时我就想,要是你娘在的话,一定会有法子救你的,你是不知道,你娘的医术有多高明,要是他们都在就好了。”
刘才德已经彻底陷入回忆之中,喃喃自语道:“那天我和你奶奶去了别处串门,你当时还小,你爹和你娘就留下来照顾你,等我得到通知和几个族人赶到时,火已经将整个我们住的地方点燃了,火势大的人根本就进不去。等我们把火打灭后,在残垣断壁下发现了你爹和你娘紧紧抱在一起,而在他们的身下的水桶里,你睡得正香。”
说到伤心时,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孩子~~我那苦命的孩子~~”
刘舟一般安慰着爷爷,一边也按照感伤着,他对爹娘的记忆很模糊,那时候他还小,什么也不记得了。长大后一直与爷爷相依为命,村里的孩子欺负他,骂他“野杂种”,他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何尝不是百般痛苦。他曾经也在心里暗暗怨恨过爹娘为何会早早抛下他,可是现在爷爷告诉他,爹和娘知道死也在保护着他,曾经的一丝埋怨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黑夜漫漫,尚且有无数的灯光将夜晚照亮。星空如灯火,那其中一颗最亮的星辰或许就是逝去的亲人吧,在寒夜里默默的照耀着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