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药女?”
太后斜瞥了一眼迷茫的沈清欢,曾经的慈爱脸色早已不在,只剩鄙夷,“南疆有一类生活在最底层的贱奴,从出生便被各种补药饲养长大,至此她们的血便异于常人,不能戕人之生,却能死骨更肉。”
缓缓抬腿走到沈清欢身边的圈椅上坐下,司马婺华看着低垂着头、神色不明的少女,想她受的打击不轻,心下畅快激悦,“百年前,司马太祖游历时带回一个药女,也不知受什么蛊惑,非要娶她为妻。为了抬她的身价,趁着当时瘟疫,他便用心爱女子的一滴血混了水救了一个垂死的病患,至此便宣称什么‘神女出,天下定’,后来还费尽心思从蛊族带回一块神石。”
沈清欢低着头,微眯了眼,不禁想起刚来尚燕国参加天食节时,祭台之上发出奇异光彩的石头。
“呵,什么神石,不过就是试药女的破石头。在蛊族,贱奴被饲养到及笈如若被试出不是药女,便只有一死。”
太后抬手拿起矮桌上的一盏金樽,微泯一口,言语轻快怪异,“哦,对了,你的宝贵之处,或许就在于蛊族十年前便不再饲药女,所以你,便是这世间最后的药女。”
沈清欢感觉头顶一沉,只觉一只冰冷的手拂过自己的头发,尖利的指套刮着头皮有些麻痒,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冰水般浑身一颤,抬头看向眼眸深沉如死水一般的太后,怕她一个不小心便戳破她的天灵盖,连忙搭话,
“可。。。可即使如此,我也是司马家的血脉啊。”
“你是听不懂哀家的话吗?”司马婺华像看傻子般瞥了一眼惊恐的沈清欢,“哀家只听过药女饲药而生,从未听过可血脉相承,要不司马家曾经也不会每年偷着送与南疆那么多刚出生的女婴,待到神女嫁人,便换来新的及笈药女来当这劳什子神女。”
沈清欢听完,暗暗心惊,什么神女只出司马家,原来不过就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司马家族旁支众多,多一个女子而已,谁会知晓怀疑。
只觉太后话已说完,沈清欢心提到了嗓子眼,想着再找个话题多活一阵,“我。。。我。。。”
“放心,哀家现在留着你还有用,毕竟还要借着你如今的名气让司马晗更加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沈清欢听到此处才缓了一口气,背上已被冷汗浸湿。
至少不会死了,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倒地喃喃自语的萧岩听到此处,扶着案桌趔趔趄趄地站起身,满脸惊诧不甘,“司马家嫡子和李氏二房嫡女的儿子,你。。。你想要改朝换代?!”
太后桀桀地笑了几声,站起声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烛光似火,映着她沾着血渍的脸很是可怖,她展开双臂,闭上眼,似在等着什么,在一片血海中似很是享受惬意。
沈清欢见状,心中百感交集,朝代更迭,赢到最后的却是最无情无义的那一个,一个寡人,真的值得这么多血肉铺就吗。
一阵绵长的钟声响彻皇宫,殿外已响起了阵阵鞭炮的声音。
尾牙已至。
司马婺华猛地睁开眼,想来太原李氏的府兵也已按约到达殿外,睁眼狂喜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下一刻,便毅然地趴倒进一片血污中,神色瞬间换上一副凄惨的模样,言语却铿锵有力,
“开殿门!”
随着一阵沉闷的吱呀声,中间的光亮乍泄,逐渐扩大清晰,萧岩只觉眼前寒光一现,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猛地响起一阵阵暗器飞旋的声音,沈清欢抬眼便见一个面具男子瞬间倒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割开了几个想要嘶吼的同伴咽喉。
血色喷溅,殿门大开,太后瞠目结舌地看着互相残杀的的死士,支吾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人身披金甲头戴银盔从殿外的一片火把红灯中逆光而来,踏着血水缓步而入,满地的断肢残骸,却如履平地一般,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后道道呼啸的利箭。
瞬间!打斗中的死士便一个个倒下,原本早已沉静的血地霎时又溅起点点猩红。大殿里只听见萧岩劫后余生一般的兴奋嘶吼,
“宣。。。宣王!”
沈清欢圆瞪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来人,但呼啸密集的利箭立刻让她乱了方寸,才受了惊吓,手脚虚脱,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她竟是被乱箭射死吗?
躲无可躲间,她的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南无月的脸,心中似有什么被猛然抽走了,只剩下顿顿的疼。
终究只是一人而已。
突然!手臂上一紧,衣裾翻飞、秀发婉转,天旋地转间,沈清欢突然仰面倒地。
背上一只手稳稳地撑住她,让她竟没有一丝倒地的疼痛感,抬眼间,面前的竟是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带着面具的男子。
大开的殿门吹散浓厚的血腥,一阵冷香萦绕鼻尖。
突然涌来的害怕和孤寂瞬间被清空,沈清欢的身上心里尽是男子温暖的气息,所有的喧哗叫喊似乎都静了,只听见朵朵烟花在殿外绽开,绚烂又幻灭。
这不是梦吧,沈清欢缓缓抬起双手,心里急迫却又胆怯,颤抖着取下男子那恐怖可怕的面具。
耀眼夺目的光芒中,是那张熟悉的无双容颜,神色依旧淡然无波,但深邃的眸子在烟火的印染下竟像盛满了一世春花,明媚静好,似揉了十方秋夏。
至此,不见火树银花,灯火阑珊,沈清欢满眼只是这谪仙般的男子。
可望而不可及的妄想瞬间到了她眼前,以为注定相遇却无法走近的人,就这样撞进了她的眼眸里,盛满了她的时光。
下一刻,沈清欢不自觉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像是独饮孟婆的那一盏虔诚,这个拥抱来的太早也太迟。
夜空如繁花千树,一滴泪终究落了下来。
其实我很害怕,怕死,怕离别,不舍勘破,可这一刻,心中却盛满了所向披靡的勇气。
“你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