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仰卧在廊亭的沈清欢正在软塌上闭目养精,武娘不知又去哪里找乐子了。
皇宫建筑气势磅礴,但看过碧落阁的璇霄丹阙,她此刻已心无波澜。
在这静谧的偏殿,沈清欢觉得自己都快无聊地发霉腐烂了,如今连能说话的人也没有,能闲逛的地方已经被自己踏遍。
她学着小说里的情节向着远处呼唤了几声,想看看苍术是不是还悄悄地在周围保护自己,却发现召之即来行不通。
沈清欢长叹一声,正准备起身回房休息。
突然!树影微动,微风掠过,再一抬眼青黛已经立在了身侧。
沈清欢吓得身体一颤,眨了眨眼,忽略心中每次看到青黛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虽然这位红衣美人气质比这深宫更冷,但至少也相处过半月有余,还带自己飞过的革命伙伴。
想也不想,沈清欢便像现代看见闺蜜一般,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大熊抱,以此来抚慰自己空虚无聊的心情。
感觉到怀里微震的身体,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推开自己之前,她便松开了手,下一刻,便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抱怨模式,
“终于找到组织了,苍术你认识吧,就那小子,怎么现在人都找不到。还有,路上遇见一个自称厉害的要死的小子,他。。。”
青黛一直没有答话,恭敬的眼神看向沈清欢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沈清欢一回头,便发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白衣男子。
莲华容姿,美如冠玉,是南无月。
此刻美男就坐在沈清欢面前,凉亭美景不过都是陪衬,她毫不掩饰地盯着对方,又看了看恭敬俯首立于南无月身后的青黛和苍术,他们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模样。
“后日便是天食节,彼时太后会让你登台祭祀。”美男清冷的声音响起。
沈清欢脑海里闪过无数以人祭天的场景,架在火上烤的,剥皮喂鹰的。。。打了个寒颤,难道要死了?神女的用处难道就是祭天?
南无月看着少女惊慌失措却又故作镇定的脸,继续说道,“祭天时,只需证明你神女的身份。”
“什么意思?”沈清欢瞬间抬眼,疑惑地看向男子。
南无月微眯了眼,在碧落阁的第一次见面,他便察觉出了少女行为的怪异,当时只当乡野女子不懂礼教不甚在意。
如今,看着她盯着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却未从她的眼里看到放纵,举手投足那样自然,他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罪,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感到疑惑。
站在南无月身后的苍术和青黛见少女毫不避讳的明亮视线,内心更是惊诧不已,而让她们更惊讶的,是少女那平铺直叙地问话,没有尊卑,就这样直白地问出心中所想,而主子的淡然似乎也默许了她这放肆的举动。
“尚燕国崇尚祭祀,而出自司马一族的神女身怀异血,可养天祭日。”南无月徐徐道来,声音清冷而清晰。
沈清欢也听得入迷,看着对面男子绝美的面容,话语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抬手捧着脑袋好奇地继续追问,“怎么证明。”
“自有神侍引领你。”南无月话音一落,微微一侧头,青黛立时端上一个玉匣子,呈半透明状,四面青龙围绕,宛若鲜活,内里有虹光萦绕,
“这件饰物危急时刻可护你。”
沈清欢自以为带着欣赏美的纯净眼神看着男子,殊不知于外人来看不过就是一脸花痴像。
她一低头,瞬间又被这做工精巧,不似凡物的物件夺去了心神。
眨了眨眼,在南无月清冷的注视下,她轻轻打开玉匣子,莹莹的光芒迎面涌来,而后慢慢消散,定睛一看,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枚戒指,指环鲜红,上面镶着一朵白色似玉的异花,似要欲放,夺人眼球。
“这花。。。”
“彼岸花。”
沈清欢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霎那,眼前突然白光一现,像被突然封闭了五感,眼前突然白光一现,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耳边隐隐传来遥远而苍老的声音,
“到彼岸,解生死,花开无叶,叶生无花,涅槃与血染,浮生可轮回。”
南无月微抬眼便看见沈清欢呆坐着,眼精变得空洞无神,微微皱了皱眉,忽视少女交流时带来的不习惯,此刻,看着她如魔障一般带上戒指,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早已消失的那抹希翼终于攀援而上。
青黛见少女怪异的样子欲上前,南无月微微扬手,便只得退下。
片刻后,沈清欢清醒过来,似还搞不清状况,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微皱眉,疑惑地低头,赫然看见那枚诡异的戒指已然戴在自己手指上!
看了看坐在对面,早已恢复漠然模样的的南无月,沈清欢心里打着小鼓,暗暗低语着,见鬼了。
干咳一声,稳了稳心神,刚想问这戒指由来,却见戒指红光一闪,含苞待放的白色花瓣上,赫然出现几条鲜红如丝的线条,似蜿蜒的血管布满整个花瓣。
霎那!纯白如玉的花蕾变地如血般鲜红,闪着诡异的莹莹光芒,是曼珠沙华。
沈清欢呆住了,一切发展的太快,惊吓一个接着一个,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也一瞬忘了自己该问什么,语气有些不稳,
“这。。。这戒指,有名字吗?”
“黄泉。”
自从得到了这个名为黄泉的戒指,沈清欢一连两夜都没睡好,试着取下,却失败了。
就像有一个不明生物附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连为一体,她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那日本想问个明白,可南无月却并未给她多余的时间,只留下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忿忿得吃着手里的玲珑包子,沈清欢思绪翩飞,想着那日青黛欲言又止的表情,原主身体里的异血,还有这如血管般蔓延最终变为红色花蕾的情景,手指的一阵刺痛。。。
沈清欢突然睁大了双眼,抬起左手瞪着手指上诡异的戒指,不可置信得吼道,“你是不是在吸着劳资的血呢,变得这么红艳艳,是不是在干坏事!”
“放心,不会死的。”
一声低笑从门口传来,沈清欢一回头,便看见倚在门边几日不见的陌千诀。
他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芒,依旧一副不可一世拽上天的傲慢。
沈清欢看着来人一脸惬意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会死的话你现在见到的就是鬼了。”本来心绪就不稳,再联想到他无故消失的行为更是不满,走之前至少也该打个招呼啊,没礼貌。
陌千诀扬了扬嘴角没搭话,自顾自地走到圆桌边倒了杯水。
沈清欢上前夺下了陌千诀正欲送到嘴边的杯子,毫无形象的喝了一口,直直地问道,“我就想知道,您欠债不还,如今还有脸来串门?”
“我欠债了?”
沈清欢翻了个白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搭车。”
她顿了顿,见男子油盐不进的淡漠神色,撇了撇嘴,“我也不要你还我什么人情,只是想知道你上赶着凑到我这来是想干什么。”
陌千诀看着少女面色变得严肃而认真,也收敛了一丝揶揄,开口道,“我喜欢热闹,而你这的热闹多。”
沈清欢冷哼一声,思索了片刻也不想再追究他与碧落阁的关系,这样的回答想来即使问了,他也不会透露什么,反正只要不伤害自己,什么都好说。
她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抬眼便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这戒指?”
“黄泉,穿生死,斩阎罗。”
“啥意思?”
“可让你生也可让你死。”
沈清欢斜斜地瞥了一眼,坐到男子对面,眼睛紧紧盯着慢悠悠倒茶的陌千诀,“不明白,说人话。”
陌千诀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想先听好的还是先听坏的?”
“坏的。”
“你身上会有彼岸花的印记,这是契约,也是你的命门,即使是微小的伤害也会使你丧命。”
陌千诀说完,指尖轻轻一点圆桌上的梅花杯,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杯子先是缓缓出现条条裂纹,却在下一刻,杯体碎裂,水珠四溅,顺着圆桌缓缓流下。
沈清欢浑身一颤,看着肆意流淌的水珠,就像看着自己的鲜血,抚了抚胸口,瞠目结舌,“我。。。去,会死那么惨?咳,那好的呢?”
“除了你的命门,无人可伤你。”
沈清欢一听,便来了兴致,脑海里突然想起现代戏里的金钟罩铁布衫,刚才的悲观情绪一扫而空,迫不及待地追问,
“此话怎讲?!”
看着少女时而沮丧,时而明媚的生动神色,陌千诀眼眸渐深,抬手指了指沈清欢手指上的戒指,“它可护你,除了提升自己,还能以戒之力还彼之气。”
“啥?怎么做?”
陌千诀扬起一丝邪魅的笑,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少女,“告诉我你的命门在哪里,我就告诉你。”
沈清欢眼神一闪,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男子,“告诉你,好让你点杀我?我可不笨。”
故作随意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暗暗放下了心,使用方法问南无月便好,给了自己东西得包教会不是?不过,命门在哪,看来别人是不知道的,她一会可要好好找找,千万得隐藏好了。
心动不如行动,沈清欢急忙站起身来,挥了挥手,急切又不客气地说道,“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陌千诀瞥了她一眼,看着沈清欢兴奋的样子,带着看透一切的眼神,转身离去,直接消失在了门口。
沈清欢在屋内的窗户,门角观察了一番,见外面没有其他人,便拿了铜镜跑到屏风后检查起来。
才脱了罩衫,以为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一低头,便发现自己左肩锁骨下方赫然印着的一个小小的红色花骨朵,竟和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与此同时,丞相府的品艳阁内。
萧岩拿着玉剪,看似细心的修剪着面前的幽兰。
“已过了五日,还未召见,只安置于偏殿。”俯首跪于廊下的玄衣男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丞相微微一顿,剪下一支花枝,“两国使臣已到何处?”
“今日便可到达。”
“好好看着他们,别又出什么纰漏。”阴森森的话语传来,男仆诚惶诚恐,“小的定会办妥。”
高台厚榭,清香四溢,丞相拿着玉剪,眼神晦暗如深,“看来这株素冠荷鼎不适合我。”
下一刻,还未盛开的无价幽兰便被无情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