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因果本就大乱,况且你又用剑,将来必和蓬莱有先后之争,我只是把这碗饭端端正正摆在了你面前,让你早点看清楚而已,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怎么,还想打老夫不成?”
梅起落突然怒极反笑,片刻后恢复如常,从溅落的水朵中吸入一大口水,然后盘膝在地。
现在已是深夜,夜风湿重,但水团内因为封闭,方才散落下去,还没有空气流动,不过看得见天上明月。
“我讨厌人算计我,如果前辈与我好好相商,以后若梅小子真的好死不死混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境界,帮前辈挥上一剑便是,可现在我已经知晓了这一切,便不可能再为你的事添上一笔。”
谈一此刻反而平静的不像话,他哈哈大笑,眸子里尽是得偿所愿的满意,对方才梅起落的冒犯也不去追究,话语间多了一丝欢快,道,“小子,是不是到了此刻,你还觉得你能抽身而去,不带丝毫因果逍遥人世间?”
姜心正坐在梅起落一旁,挺胸抬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虚无。
梅起落站在月光中,忽然拔出封光剑,练起剑来。
“哦,对了,刚才有几只妖兽小便失了禁,水液一道被我提了出来,你喝的那口水里应该有稀释的一些。”
“管我屁事,吃的脏活的康!”
呼呼呼,剑啸不断,奈何境界的梅起落声势惊人。
但说完这句话,片刻后,梅起落将封光剑次的一声插入如沙般的大地,端坐地上,面色有些难看的望着谈一,道,“前辈,您坐过来与我好好说说,既然算都被你算计了,那我就要得到些应得的好东西,不然如何为你报仇?”
谈一微微一笑,水流中的蓝色暗流仍旧漫天肆虐,此刻却无意间形成了无比恐怖的一副道图,谈一望着那副变化的道图,道,“喏,好东西。”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这幅图算的上老夫有关水道与时空道的最深结合,太高深的东西没给你,因为你看不懂,不过要是能把这幅图琢磨个二二三三,你应该就离登临不远了。”
“为何总是我总是我,我旁边还坐着一个德智美外加修为统统顶了天的小伙,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风采,前辈为何没有看上他,而看上了已经二十二,并且十五岁才突破离尘的我?”
梅起落有些抓狂,什么事都冲他一个人来?难受。
谈一捻了捻胡须,摇头笑道,笑中有着不难听出的放松,道,“小友,修行这件事不是你这么看的,你十五突破离尘,看似晚了点,难不成就真晚了?于非凡人来说,他们的路都走的特殊,善于剑走偏锋,师父当初从凡间捡来我这个痴儿,我那时灵窍封闭,经脉堵塞,年已三十,现在过去了几多年月,不还是有一身还算过得去的修为?”
他没有直接回答梅起落关于姜心正的质问,因为怕姜心正听出看出些什么,干脆直接回避了。
梅起落的身世‘单纯’是他轻易就能看出的,姜心正则明显水深了许多,最重要的他背后靠着的那个人。
水皇一脉不过是只称谓而已,简而言之就是走上了水之大道的超级修士,而水皇在世间已经悄无声息了极久极久,若不是师父有事前去东海,却被蓬莱剑阁主动启衅,恐怕世间这时都还难以知道大陆上竟然还蜗居的有一脉水皇。但即便师父与师妹已经仙逝,水皇一脉的名头仍然被大陆镇压,不准远传,其中意味难名。
但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师父在东海作法被杀,姜家是不多来了人的宗派,却是极为冷血的作壁上观,独留二虎相斗。
冷血倒也算不上,总的没有仇怨,毕竟当初观战的人有很多,冤有头债有主,蓬莱欠的就该蓬莱还。
梅起落看着那不断变化的道图,正努力的将之与水、时空联系起来。
有关水的意味实在难以看出,不过由于他在沉神湖的历练,他倒是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丝时空的意味,令他一下如痴如醉,还未归鞘的封光剑微微抖动,仿佛受了冷落,像个小姑娘般正在吃醋。
“水?”
梅起落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微微侧头,手指不断挥动。
天空上背过身的谈一唇齿微动,一道音波被他聚音成线,悄无声息的度入姜心正的耳朵。
“我观你骨龄,只有九岁,你当真早慧到这种地步,只有九岁吗?”
姜心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姜淳风可曾与你说过他的去向?”
姜心正无声的说道,“无可奉告。”
“那把剑是你们安排的?”
“无可奉告。”
“这道图你仔细看看吧,除却我之外,大陆如今没有一个能够走至水道传奇的人物,但吾之法门,愿传之万世。”
姜心正点了点头,第一次恭敬道,“是,谈皇帝。”
谈一看着那亏缺的明月,不知何时已经轻轻踏在了水中,随着继续奔涌的河流向前流去,背后的棺材也仍旧处于一片宁静中,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前行。
踏着月色与水光,他轻声道,“在一个人心中留痕迹,已种下了因果,故此可期未来。”
他看向远方,身姿随性,随时是一副誓死一战的态势,道,“蓬莱之剑,吾因汝两度失至亲,今抬棺而来,终焉一战,吾之复仇,汝受得起否?”
他的脸在月光下闪动,不是显出那一双铁血的眸子,但谈一摇头晃脑,忽然哼起小调,“吾有一剑,天外飞仙...”
...
不知不觉,在梅起落看着天空中蓝色暗流涌动的时候,谈一已经驶出去百余里月光,两者间从此天涯永隔,再难相见。
一副虚景被人用大法力支撑着,确保能够从此中看见几十里之外的场景,薛景楷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身旁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满道,“就是这个小子勾走了我家舞儿的心?他样貌平平,天资也算不得出世,就是有一把剑而已,凭个什么?”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一坨牛粪上。”
越舞看着那一副虚景,虚景中,梅起落正仰起头,痴痴地看着这个方向,看的自然不是她,而是谈一留下的那副道图。
越舞眉目间爬上一丝哀伤,仍她天纵之资,仙女一样的人物,享受极尽奢华,却还是在某次下凡时,一个不慎,芳心就被一个小贼一把偷走,那人还跑的远远的,让她如何都追不上。
可此时此刻,那个小贼连她的名字恐怕都忘的一干二净。
一想到这里,越舞的眉目越加哀愁,如同秋水中飘入了一朵海棠,哪里还有当初玄女魅惑世间的模样。
越舞咬着嘴唇,幽怨道,“不,他有心上人。”
那一条白龙上的身影。
“不过...我可比她勇敢,更比她主动,如何我会输,那也不是输给她!”
她不再去看虚景,踏步向一方,嗔道,“走啦薛爷爷,好不容易出现了那个人的消息,难道不去找了?我可先跟你老人家说好,武尊与慕安易之间,可是有剑尊和连我这个影尊都不知道的交易哦。”
“那小丫头混的可不怎么好呀!”
再然后,薛景楷怒道,“干他娘!”
他两道粗大的眉毛一下凹了下去,虚景湮没,越舞被薛景楷抓起,一步闪没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