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平安离去没被余不念一掌掏心的王家公子,梅起落觉得有些可惜。
没有答应杀他自然不是因为自己心善,而是武苍穹那一席话,使他了解到除了他梅起落,这个墓中死了任何一个人,其他人都逃不开无穷的麻烦。
倒不是自视甚轻,而是自己一路修行本就艰难,就不要暂时再给自己白白提高难度,到时候若时机合适,自己去杀了他便是,此人与齐泊早就一道上了他的必杀榜。
此番入墓,他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识海内神识小人只差一步便要下海,等他触水那一刻,自己就是奈何修士不说。还有那名以时空法成就初道的老者为他演练一生所成的时空道,使梅起落收获多多,单是剑招便又领悟一式。
不过修行之路变得紧张了些,自己终究还未突破奈何,而就自己目前接触到的人群而言,没到奈何境界的年轻修士,根本人微言轻,没有一点话语权,更莫去说像他这种没有一点靠山的散修。
“你是登临境界修士?”
余不念凤首微点,将双手叠合放在腹前,道了一句嗯。
看着渐渐滚涌,然后趋于平静的沉神湖,谁又能知道就这个小地方,竟然在三十年内两度成为修行界中热门?
梅起落稍微整了整衣冠,已经有意离去,便转头,对余不念笑道,“无事在下便先走了,多谢余姑娘提点爱护,希冀有朝一日,江湖再见。”
现在看什么都有种万千虚影的感觉,在墓内确切时间虽只待了不到一日,但天禄为他拉伸的时间长度,自己已是待过二十三日。
梅起落心间微微一笑,衣衫转向。
“等等。”
武苍穹早已踏天而去,受了伤的袁王二人也很快走远,余不念这一声叫住他后,却也不言语,梅起落转过头来,恰好撞上她视线,两者静立对视。
“余姑娘何事?”
余不念微微摇了摇头,道,“你等等。”
她望向一个方向,白衣卷动,出世之姿尽显,再加上此等绝世容貌,真如同天人下了凡来。
“再等等。”
梅起落收拢心神,不再去窥探那等仙颜,他望向余不念看去的方向,忽有落叶飘过,微风送爽。
已是季秋,马上便是冬日,可修行者体魄强健,多变的天气一般不会给他们带来不适,哪怕这等秋风吹来,也只当陶冶享受之用。
余不念将视线从那个方向移开,眉目扑闪,一把抓住梅起落的视线。
梅起落避无可避,实在不知道这位姑娘在干嘛,于是视线跟着落叶飘离,就要借口一个尿遁。
余不念此时笑道,“出来吧,我暂时不会离开他,而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哗啦!
水波突起,梅起落转头看见一道水龙,水龙坍塌而落,沉神湖中跃上一个人影。
那人是名女子,穿着黑色贴身衣,额边是湿透了打在额上的几卷青丝,秀美的面颊有着几丝苍白,看着余不念,憔悴问道,“为何不杀我?”
余不念摇摇头,答复她,“你有话想说,说了就是,我为何会杀你?”
顿了片刻,余不念思考半响,再道,“我不知道你来过此地。”
她缓缓走开,走开了女子,却向梅起落走近。
搞不懂龙门圣女的真实想法,女子腰间和足间的金黄丝线却缩的越来越紧,将她的腰勒到水蛇腰的程度,然后勒成一段细木,仿佛下一刻便会一体两断,可怕无比。
为了宝贵的时间,女子忍痛咬牙走至梅起落旁边,也不管龙门圣女就在一旁,语气飞快道,“小姐让我告诉您,龙门中,若圣之一辈为一女子神龙,她需要用一男子来突破修行中的大屏障,希望您往后多多留意!”
“我吕洞宾,一生正意浩荡,这才是真正的正之一字,还请您不要被世间的嘈杂万象给遮蔽双眼,从此听不清自己的内心,希望您对吕洞宾有一个不加偏见的看待,为我教正道!”
梅起落截断她的话,道,“我与余姑娘虽身份有差,可两者也算得上共患难历生死,不知你家小姐属谁,只是如果这般便想动摇我之想法,却也妄念。”
女子脸色苍白,她看着梅起落,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与恼怒的光,道,“您难道真的忘了小姐,忘了那一个月的日月为伴?我,我要告诉您,小姐,小姐的修为,在您擒住她第五日...便...”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腰间和足下的金色丝线终于缠绕出一道细密血痕,女子口吐鲜血,双眼直直的看着梅起落,道,“愿您慧眼如炬,真正看清谁对您好。”
腰间的金色丝线终究没有停下,无情绞杀,将女子一分为二,一具玉体瞬间横尸在他眼前。
余不念转过身,一道火之道法燃起,将女子的尸首化作飞灰。
生死真正一瞬。
看着体温还未减变的尸首,尸首中却已是血脉残破,老态遍布,原来已是油尽灯枯,也不知道她坚持了多久,之前又做过什么,然后,这些东西化作飞灰,飞灰再化作虚无。
梅起落右手缓缓握紧,看着余不念,道,“很奇怪。”
余不念收回右手,再次上下叠合,平静看着梅起落,“有问题便问吧,我应当能解答。”
“金阁时,我遇见过一名女子,她姓越名舞,还曾与余姑娘大战于金水湖上,她侥幸逃脱你们的包围后,修为消失来到我身边,在我前往广浩方启时...”
心下实在是奇怪的紧,他竟是当着余不念的面,将那水下一吻都不加讳莫的说了一遍。
他心头忽然涌起极大的疲惫,不想再对谁遮掩,不想对面前人遮掩,梅起落蹲下身去,把般若寺、汤姨娘、镜子内、江将军、齐泊那碎头一掌...
基本上全都说了一遍。
直到讲完了,梅起落才发现有什么不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人,发现余不念眼里光彩皎洁,不知流转着何种想法。
完了,只说三分话,现在却把十分话都一并说出去了。
余不念一双如珠玉般明泽的眼瞳看着梅起落,道,“她是不是还跟你说过,她是天一?”
梅起落想起当时那名笑容灿烂的女子,点了点头。
“这里她就已经骗了你,她不是天一,天一另有其人。”
余不念上前一步,道,“我忽然记起你是梅永长的养子,想看看你父亲当初是何等风采,从这里拿走那件至宝的吗?”
她拉着梅起落的衣袖,将之从地上拉起,眸中,脸颊,唇边,都带有一丝笑意,连带着梅起落都忍不住微微一呆。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