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稳了稳心神,苦笑,“木樨,其实你就是季青临安插在我身边的一个眼线是吗?”何遇想起从那日在凤栖山下一直到现在的种种,心中五味混杂,“木樨,我一直视你为最亲近的人,可是,竟然连你都是假的。”
木樨看着满脸悲拗的何遇,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姐,不是的,我除了你的日常,再未向王爷报告过别的,包括你会术法这些事,我从未与他人说起过。而且自打下山后,王爷也再未问过小姐之事。”
何遇不语,目光直直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木樨待您一心一意,虽然最开始来你身边是被安排,可是小姐待木樨极好,木樨从未有过二心。”木樨眼泪汪汪地说道。
何遇缓缓睁开眼睛,手轻轻抚上木樨的泪痕,“我爹娘也知道你是季青临的人吧?”
木樨咬唇,轻轻地点头。
何遇收回手,苦笑道,“木樨,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后面又何来的真呢?”她起身走至窗边,看向外面的枯树。
这半年多真的是恍如隔梦,真真假假,竟让她有些分不清楚了。
季青临,应该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吧,所以才将她交给慕远侯夫妇,作为他们的女儿,被送到凤栖山,然后又以圣旨赐婚为由头被接下山,他循循善诱,她泥足深陷。
可是,季青临做这一切,是为什么呢?所有的时间点都回归于八年前,八年前,慕远侯夫妇突然被一纸圣旨招至帝都封侯;八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什么都忘了;八年前,她被送至凤栖山;八年前,盛家大小姐与季青策私通被抓;八年前,盛家因家主意图叛国,被满门抄斩;八年前,先皇病逝,本该是季青临袭得皇位,他却转而辅佐季青玄登基。
何遇突然眸光一闪,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应该从盛家大小姐开始说起!
“木樨,溶月呢?”何遇转身问木樨,既然从盛家大小姐说起,如果沈迈兮说的是真的,那么最清楚当年盛家大小姐发生了什么的,应该是溶月。
木樨听何遇突然问溶月,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呢……”
“叫她过来。”何遇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带念予去玩儿。”
木樨点了点头,出门去找溶月。
不一会儿,溶月就来了。
“小姐,你找我?”溶月问道,面色不似平常一般从容。
何遇看向溶月,语气淡淡道,“念予的予是哪个予?盛浅予的予?”
溶月脸色大变,“小姐……溶月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
“你不必紧张,我叫你过来,不过是想问问,八年前,盛大小姐的事情。”何遇靠在贵妃椅上,准备侧耳倾听。
溶月嘴唇动了动,“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小姐着实不必太过关心。”
“溶月,念予那么可爱,你不想以后见不到她吧?”何遇把玩着手指,淡淡道。
溶月面色顿时苍白如纸,“小姐何必如此。”
“我不过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罢了。”何遇嗓音也冷了下来。
溶月苦笑,“有些事情,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小姐当真要听?”
何遇看着溶月,不语。
“没错,我是盛家大小姐盛浅予的贴身婢女,小姐自幼入宫,养在皇后娘娘身边,与二皇子,也就是平定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皇后娘娘也十分喜欢我家小姐,等小姐及笄后便请皇上赐了婚。本是金玉良缘,奈何季青策从中作梗,对我家小姐用卑劣手段,还好发现及时,未酿成大祸。此事并未影响我家小姐与王爷的感情,成婚大事排上了日程。”
溶月目光深深,似是回到了过往的日子,她眉头突然紧锁,“可是,老爷通敌卖国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就算王爷想求情都无法求,他只能求皇上饶了小姐,因为她是无辜的,她自幼在宫中,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龙威震怒,皇上怎会允许让罪臣之女做他最爱的儿子的妻子呢?不管王爷如何求情,最后只允许留小姐全尸,前提是她亲眼看自己的父亲及族人服刑后,再由王爷亲手将她射杀。”
“后来呢?”何遇见溶月不再继续说下去,便问道。
溶月目光空洞,“后来?后来小姐在城楼看老爷和全家人在她面前被砍头,纵身一跃,跳下了城楼。”溶月沉默了许久,“小姐,我家小姐殒身于城楼下,这是无数人见证的事实,这世间,再也没有盛家小姐了。王爷待您,我看得出,是真心的,他曾给我说,既然我跟了你,你就是我的主子,让我好生待你。”
盛浅予当真是死了?那暮雪阁的又是谁?
“小姐若是为了暮雪阁的那位而问我这些的话,大可不必担心,暮雪阁的那位多半是骗子,王爷将她囚于暮雪阁,不过是想查清事实罢了。”溶月说这话时,连自己都有些说服不了,那日王爷拿来带血渍的帕子,明明是她家小姐的,他却说是王妃的,分明是将王妃当替身,如今又带回来一个据说很像她家小姐的女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乏了。”何遇有些疲惫地说道。
溶月行了礼,往屋外走去。
“溶月,那块带血渍的帕子,是你家小姐的吧?”何遇语气凉凉地问道,因为那块手帕的质地用料和绣工与之前溶月给她的那块绣着栀子花的手帕一模一样。
溶月足下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遇突然就笑了,似乎突然之间看清了一般,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