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辛的视角里,周围所有的景色都被蒙上了一层红雾,总几道诡异的红光闪过,她想要杀人的冲动便又强烈了几分。
理智与疯狂在不停撕扯,夏辛只觉得头痛难忍,身体时而轻盈时而沉重,根本无暇顾及已经接近粉身碎骨的结界,和提着刀剑把她包围起来的人族。
夏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紧紧地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抱头,手指用力地揪着头发。
“是……谁……“强烈的痛苦中,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不是在问扶柳,也不是在问人族。而是在问寄居在她身体里的那些声音。
“我们?“脑海中,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反问自己,语气不再尖锐而诱惑,反倒是无主的孤魂迷惘彷徨。
难得的,夏辛的耳边第一次清净了一些,那些声音的主人不再叫喊,而是窃窃私语或低声自言自语,内容无非都是在问“我是谁“这个问题。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小姑娘,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是啊是啊!你知道吗?“
“我们一直万方通界里,不知时间几何……“
其他的声音纷纷起声应和,可回应他们的却是夏辛的一句不知。
既然是从万方通界里而来,那应该都是远古诸神的神识。夏辛想起来自己在穷奇的身体中时听到的那些声音,这些神识怕是在那时就缠上了自己。
神族的历史早已消失,夏辛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难以知晓。
“你怎么会不知道!“
“啊啊啊!!!“尖叫声和谩骂声尖锐无比,夏辛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甚至想用这种发法来缓解头疼。
脑中的声音聒噪不止,夏辛此时又中了一剑,那一剑刺穿她的大腿,然后又被拔出来。
夏辛身体猛得绷直,一瞬间清醒了许多,她的眼睛恢复清明,匍匐在地上咬牙忍受,她该做什么?即使清醒着,她也不得而知。
“杀了他们!”
“杀!”
“杀!”
脑海中响起一阵窸窣的低声耳语,语气阴狠,却又带着蛊惑般的婉转,夏辛的双眼渐渐爬上几丝血红。
“把身体让给我们吧,我们可以帮你杀了扶柳那个老妖婆,你受了这么多痛苦,为什么还要忍受!”
“闭嘴……”夏辛痛苦地低喃。
“杀了他们!杀!”
“闭嘴啊……”夏辛想起了死在禺谷的那个人,心中愧疚又悲伤,啜泣着哭出声来。
“杀了他们……都是他们的错……”脑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夏辛却渐渐无法思考。
是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她当初还清醒,她一定不会杀人的……
“你的伤不痛吗?”脑海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痛,好痛……”夏辛抽泣着,眼泪流过脸上的伤口,染上了几丝红色。
“杀出去,离开这里,你就不痛了……”
“离开这里?”夏辛无声地反问道。
“对,离开这里,来,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把身体交给你……”夏辛机械地重复着,双眼无神,额间的花钿若隐若现,游离与于花钿之上的黑气也跟着时隐时现。
“对,把身体交给我……”最后一个字落下,夏辛猛得抬头,眼睛已是一片血红,额间的花钿已是墨色。
夏辛手无寸铁,几乎没有仙气的她却硬是幻化出一把黑色气剑,浓郁粘稠地黑气向上缓缓飘去,缠住了夏辛的手腕。
如今的夏辛,已经不能称之为夏辛了。她已经被万方通界中的邪气所控制,若是真要问她是谁,怕是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几百人族还在包围着夏辛,扶柳看见最中间的那些人被弹飞,接着夏辛便飞了出来。她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瘫软无力地被她手中地那把黑剑拽着行动。
黑剑一挥,夏辛的身体也跟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而剑下的人族,则全部身首异处。温热的鲜血喷洒在石头做的地面上,不一会儿就凉了。
扶柳神色激动,暗自催动法术指挥着人族向前,几十个人,瞬间变成了尸体。
扶柳正要指挥着下一批人冲上去,却看见半空中的夏辛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了下去。
“啪”的一声,夏辛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手中黑气所化之剑慢慢散去,而她本人,额间的花钿也慢慢消失。
她闭着眼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得了命令的人族还再往前冲,扶柳衣袖一挥,那些人定住不动,她半信半疑地走到夏辛身前,蹲下来,手指按上她的手腕。
扶柳暗道一声糟糕,夏辛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她还活着。虽然经脉完好,魂魄安位,但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活力。
扶柳的手指点在夏辛的额间,一片死寂。她的通心术感知不到她的意识,若是意识不恢复,那她就永远都醒不过来。
现在的结果不是扶柳想要的,在她的预想中,夏辛此时应该在大开杀戒,理智全失,最后被她所控。
就在扶柳不知所措之时,苍洵那边也有了异常。
淡云剑忽然有了异动,剑身在剑鞘里乱晃,苍洵寝殿内,一阵杂乱的叮当声。
苍洵也刚回涤灵宫不久,他安置好秋草一众人之后,本想直接去甲辰宫,但片刻的冲动过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苍洵以为,青宿爱着夏辛,所以不会对她怎样。青宿身边,或许对她来说是个避风港,没有杂事打扰她,她或许可以好好养伤。他已经叫人送了冰元丹过去,医官汇报的情况也很好。
可如今,淡云剑躁动的一瞬间,苍洵之前所有的佯装镇定都烟消云散,他始终放心不下夏辛,他甚至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来抑制要去找她的冲动……但是此时,当下,苍洵推开门,坐着轮椅直接朝甲辰宫飞去。
甲辰宫里涤灵宫很远,苍洵坐在轮椅上,却用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