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方降,油灯已燃。
扶桑吹灭竹尖的火苗,把挑灯芯的竹条放到一边。
门瞬间被推开,乔松一脸怒气地进来了,“诡池沉尸可是你做的?”
“你怎么这么大火气?我正打算找你呢,唉~早也生气,晚也生气。”扶桑优雅地转身,黑衣上的蛇皮纹在灯火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
“我问是不是你做的!”虽是质问,心中确早已九分肯定。
“是又如何?你报官抓我,我定然不会牵扯你。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立即离开,不许再出现在安吉县境内。”
扶桑本想如往常耍赖,说一句,‘这里好吃好喝好玩,有你作陪,我不走’,见乔松面色严肃,不似假话,方正色道,“好,我走。不过走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毕竟这一走,或许再也不能相见。”
听他如此说,乔松有些松动,点头答应了。
净西山。
某山洞深处,乔松跟着扶桑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幽深的洞内。两人前后走着,在乔松脚滑险些摔倒的时候,扶桑总能及时地扶住他。
血腥腐味渐浓,乔松拿出袖中的香囊捂在了鼻子上,这才明白走时扶桑提醒自己带上香囊的缘由,眼神飘向扶桑,扶桑狡黠一笑,快步走着,好像急切地要献给他宝贝似的。
到了一处平台,扶桑点燃火龙,照亮了洞室内陈设。
一块巨大白玉石面上浅浅的沟槽,形成副诡异的图腾,石面的另一边是三尺见方的血池,不知深浅。飞泉自洞顶而来,浅浅流过血池旁边,去向未知的暗流。听得有细微的嘤咛声,乔松大步寻了过去,见一石床上捆绑着一人,上前查看。
“小玉?”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跟过来的扶桑,“你竟敢动我府上的人,你疯了!”
“有何不可?她受伤请假,拿了不少银钱回家,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今天见到她离开。就算失踪了,旁人查也查不到你府上。怕什么?”扶桑满不在乎地回道。
床上的人醒转来,看向床边的乔松,“少——爷——救命”,而后看到他身后的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跑!少爷快跑!”
乔松受惊,忙俯身要解开她身上的绳索,被扶桑掀开,按在一旁,“她已经认出你我,你确定要放她离开?”
“你——”
“杀了她”扶桑递上一把尖刀,坚定地眼神盯着慌乱的他,蛊惑道,“我教你。”把刀塞进他的左手,胳膊禁锢着他把他扶起,从背后拥着他,手掌有力地握紧他拿刀的手,慢慢压向石床上挣扎的人。
“不要啊,少爷,不要”
噗——
一刀划喉,床上的女子再也发不出声音,热血喷射出来溅到了乔松和扶桑的脸上,女子仍未死透,眼珠瞪得圆圆的,胸脯不停起伏着,脖子里的血一股股冒出。乔松整个人冰冻住,扶桑拿着他的手,一下下戳进了女子的身体内,一声声破肉之声在洞内回荡。
乔松嘴角微微弯起,转瞬更加惊怕起来,挣脱了扶桑,手里的尖刀也掉在了地上。“你完全就是个疯子!”
“你喜欢,对不对?”
扶桑看着乔松落荒而逃的身影,大声笑开了,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喊道,“我不走,我在这等你,等你来找我。”
乔松一路跌爬地走远,朝着灯火而去,突然停住,看了看身上血渍,转而找了片水域清洗,最后一身湿漉漉地进了县城。守门的见他如此,十分惊慌地护送他回府,“乔公子,你怎么这般狼狈?掉进河里了吗?”
乔松受了寒,咳嗽了几声。
守门地叮嘱着,“县令大人严令宵禁,戌时为限,今儿头一晚,我就不收你入牢了,你明儿个自己跟县令大人说一声。今后可莫要这么晚还在外面晃了,你看这掉河里了都没人看见,若是溺了水多危险。”
回了府,喝下碗姜汤裹着被子在床上一夜未眠。
扶桑。此人并非善类,乔松第一次遇到他就知道。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日,乔松在郊外游玩,听到有人呼救,自然仗义出手。前往查看,扶桑正欺负一女子,于是两人打斗起来,最后一起滚下了坡。
扶桑先回过神来,持刀正要杀乔松,刀到了鼻尖停了下来。许是见他貌美,所有人见了乔松都要呆愣几秒的,乔松都习惯了,这一下也惊醒回神,一脚把扶桑踢开了。两人对峙着,突然扶桑把手中的短刀投掷了过来,乔松偏身闪过。其实他不躲,也伤不到。这刀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他身后的蛇。
见他杀蛇救了自己,乔松面色缓和,“你也并非坏人,为何要做欺负柔弱女子?”
“我肚子饿了”
“啊?那我带你去吃些东西。”乔松收了长剑,邀请到。
扶桑冷笑着,“谁告诉你我并非坏人的?我脸上可是写着我是坏人呢!”说着指了指额头的疤。
“你若是没有去处,我可以帮你。没有钱,可以到我府上做工,我发你工钱。总之,不要再做坏事。堂堂男儿,欺负妇人算什么本事?”乔松可谓三观极正,谆谆教诲,句句在理。
“我若愿做工,何苦住山野?”扶桑上前蹲下麻利地解剖着蛇,去除毒囊,吃肉饮血。乔松一个被世人娇惯的富家公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惊的话都说不出来。扶桑瞧着乔松这吓呆了的模样,恶趣味地把剩下的蛇骨递了过来,“要不要吃点?”
乔松别过头去,一脸厌恶。
扶桑扔了蛇骨,转身就走,打算回自己暂住的林中小破屋。发现身后乔松亦步亦躇地跟在不远处。对其喊道,“我可是吃人的!”
这一主动喊人,乔松傻笑着跑了过来,好似人家邀请他似的。“我还可以送你个店面,你看店就行,不是做工,是做掌柜的。清闲得很,赚的钱肯定够你温饱的。”
“我信你个鬼!”
扶桑不理他,大步朝自己的小破屋走去。余光瞥着跟来的乔松,心里暗道,是你自己跟过来的,我放你一命,你不珍惜,可怪不得我了。
自然后来扶桑还是没有杀乔松,在他面前剁碎了一只野兔子,也没把人吓走。反而一来二去,成了朋友。起码,乔松是把扶桑当朋友的。扶桑对乔松也仁慈很多,不过却不足以为他而改变什么,他习惯杀人,喜欢饮血。乔松不是不知,只觉得扶桑本性并非如此,逞能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
只是时间久了,不知是谁在改变着谁。
乔松不知扶桑家在哪里,只当他是年幼离家,或许自己都不记得家在哪里了。乔松知道扶桑受了很多苦,在无恶城住过。
这么一回想,乔松发现自己对扶桑知道的委实太少,不自觉地见窗外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