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老儿虽说也被百姓称为圣人,但是,他毕竟不是真圣,年岁一大,跟民间的一些糟老汉一样,怕死又好色。
老夫少妻,怕不得把那小老婆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且还需要拿胡贵妃一系来制衡年长且在军中有人脉的成年皇子们,更不会动胡家了。
袁弘德笑笑,说:“不管拿谁开刀,总得拿软柿子捏。”
对小老婆嫡亲的哥哥,肯定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宋、梁二人追随今上的时间在在座的人里最长,最了解他,闻言嘿嘿笑了。
宋宏盛:“这样说来郑弈泰一家死定了?”
众人都以为然。
梁博山:“大哥,大过节的说点吉庆的事,别说这个了。”
宋宏盛浑不在意的扬扬胳膊道:“这算啥?你就是越来越迂腐,咱们以前大过节的还杀人呢,不也没怎么嘛,是咱们杀别人,要俺说杀的越多越好。”
梁博山无奈的闭上嘴。
跟他个前土匪头子说什么都没用。
侯广澈和宋渊是小辈,这个话题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坐在角落里装背景板。
袁弘德暗自摇头,对宋宏盛的狗脾气很头疼,却不能不说话,这会只有他能负责转变话题。
问侯广澈:“你们家是怎么打算的?以后这边的生意还做不做?”
被突然提到名字的侯广澈微愣了一下,许多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叫嚣着告诉他这是个机会。
袁明珠觉得这个给了她好多个银锞子的人还不错,得了人家的好处得帮帮人家,决定帮他多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本来安静做着蹭听的她扭动了两下。
袁弘德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看到并没有问题才抬头重新看向侯广澈。
趁着这会工夫,侯广澈做出判断和决定,看袁弘德和其他人都看他,正了正神色,说:“这边的生意因为之前出了勾连土匪那件案子,家里把生意全部停了,
当时也是断臂求生的无奈之举,如果族叔的冤情能昭雪,我们依旧愿意继续这边的生意。”
之前的生意断了两年,不是特别久,虽然会流失一部分老主顾,但是大多数主顾还是能继续联系上。
袁弘德只是点点头,未对他的回答做评论。
袁明珠也暗自点头。
现在案子还悬而未决,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全在京城金銮殿里那位的一念之间。
现在做决定还为时尚早,等结果出来再决定也不迟。
他们都是过江龙,得等郑家这个地头蛇倒了,所有人一哄而上把郑家瓜分完了之后,重新洗牌再看谁能成新的地头蛇。
她还是很看好宋梁两家的组合的,一方有权一方有人。
他们跟着至少能喝点肉汤。
背靠大树好乘凉,侯广澈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梁博山是因为家里穷,走投无路才投的军,娶妻生子晚,是天下初定之后才娶的媳妇,生的儿女。
他家大儿子只比袁伯驹大两岁,长女比袁伯驹小一岁。
这次过来宋家做客,他家长子梁丙暄的任务就是考核袁伯驹。
梁丙暄是县学的学生,扯着袁伯驹讨论学问。
他在这群孩子里辈分最长,其他人不好反对,只能跟着去了兵器室。
宋家是武将,没有书房,兵器室才是大家平常玩的地方,也只有兵器室地方宽敞,能容纳了这么多人。
听说袁伯驹今年要参加童生试,梁丙暄说:“童生试中最难的部分应该是做一首指定韵脚的诗。”
袁伯驹看他扯着自己一直提问,还以为他会让自己即兴作诗一首呢。
不过梁丙暄觉得自己是有分寸的人。
为了不使客人觉得被刁难,又想考校出他的真实水平,梁丙暄沉吟了一下问袁伯驹:“如今是过年,背一下跟年字同韵脚的字。”
袁伯驹真不知道哪里得罪的这位,走个亲戚还得被考校学问。
脸上带着笑,内心里装满各种表情包。
他平日学问做得扎实,这个倒难不住他,朗声背诵起来。
袁家的其他孩子看到他被针对,都围过来给他助威,没人看到袁白驹何时离开了兵器室。
主院那边屋内正在讨论,外头伺候的人得了吩咐不敢靠太近,见里头半天没有要茶,就躲到旁边耳房里取暖去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院子的门槛上翻进来,看到没人,站在门边上隔着棉帘子听里头的交谈。
听了一时,又原路返回了。
袁白驹回到兵器室,袁少驹才看到他进来,悄声问他:“你是去方便了吗?”
袁白驹摇摇头。
正在这时,那边传来叫好的声音,是宋家的子弟正在对练,引得众人喝彩。
因为这拨叫好声,袁少驹被吸引过去,忘了追问袁白驹去了哪里,梁丙暄也才放过袁伯驹。
小小年纪的袁伯驹,提前陷入被大舅哥刁难的序列。
却说女眷这边,一边吃着果脯蜜饯,一边喝茶聊天。
女人们,聚到一起定然是说儿女经。
说亲这种事,没成之前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尤其这种女家先有意思的更不好张扬。
宋家这边除了梁博山之妻高氏,只有宋宏盛之妻黄氏和她大儿媳周氏知道。
婆媳俩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往梁家大姐儿跟袁家几个孩子身上引。
渐渐的陶氏也有点品出滋味来了。
仔细往梁家的大姐儿看了,娉娉婷婷的小姑娘,面色红润,上身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袄子,下面是一条撒花裙。
正拿着一块蜜饯逗着他们家珍珠说话,指甲上染着蔻丹。
陶氏看着就有八玖分满意,不过这种场合不能挑明,得回去跟家里人议定了之后才能由袁弘德出面去议亲。
高氏看她含笑点头,也跟着陪笑。
歇了一会,外头天有些阴沉,看着像是要下雪。
此地的气候,过年期间总是有一场雪来应景。
袁弘德怕下雪路滑,跟众人告辞:“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人给我送个信。”
高氏拖着陶氏的手:“姑奶奶过些日子去我们家坐坐,认认门,以后也能常来常往。”
回去以后跟梁博山说:“这桩亲事哪哪都不错,就是辈分差得厉害。”
梁博山:“那你啥意思,这亲事不做了?”
高氏实在被他气得够呛:“我就这么一说,你个榆木脑袋。”
女人的小矫情,男人们,尤其是武夫们理解不了。
回程依旧是宋渊带着小校去送的,到了五柳村袁家,袁弘德让陶氏拿了一个赏封给那小校,对宋渊说:“看着这天快下雪了,我就不留你了,车赶慢点,路上小心。”
回到窑洞里,陶氏一边伺候着丈夫换下走亲戚的衣裳,换上家常衣裳,一边把在宋家发生的事跟他细细说了。
那姑娘袁弘德也见过,确实不错,真说起来还是他们家高攀了。
“先别张扬,我私下里向宋大哥打听一下。”别是他们会错意了,自作多情。
家里还有陈袁氏在,夫妇俩不能久待在窑洞里说话,换了衣裳就把陈玉贵他们叫进来说话。
陈玉贵带着妻小给二老拜了年,磕了头,给了压岁钱,一家人热热乎乎的坐着说话。
照着往年的规矩,都是当天就回去。
今年因为等着袁弘德夫妻回来,天晚了,要在家里过一日。
陈玉贵也想跟叔祖说说话,说说今年的打算。
他们家人多地少,过完十五就得做打算了,这边能不能成他还不确定。
女人们去了灶间,又收拾了一桌菜饭。
“少弄点就行,都还没怎么饿。”陈袁氏客气着。
也不全是客气,过年期间家里饭菜油水足,再加上还备着各色小食,还真是都不太饿,俗称“年饱”。
因为过年,就没有遵循平日食不言的规矩,大家边吃边热热闹闹的说话。
陈家大郎问袁伯驹他们:“宋家的孩子们都玩啥?”
对富贵人家的生活很好奇,他们只是从小听娘讲过她叔祖以前家里的规矩和习俗,并没有真正见识过。
袁季驹:“没玩啥,就是有个大屋子,里头放了好多种兵器,他们就在那打架玩。”
袁少驹告状:“梁家的那人好没道理,跟学里的夫子似的,一直拉着俺大哥问这问那,
估计是他自己平日不好好学,怕过完了年到了学里夫子提问他答不上来,让俺大哥教他呢!”
童言童语惹得大人们发笑。
陈袁氏和杜氏就跟着追问梁家的孩子都怎么问的。
袁伯驹回答着,杜氏越听疑惑越大。
往叔祖那边看去,就看到叔祖跟叔祖母正对视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说果然如此。
杜氏给大儿子夹了一筷子菘菜炖肉问他:“人家问你的问题你都答出来了吧?”
袁季驹抢答道:“俺大哥都答对了,那小子心服口服。”
杜氏也给四儿子夹了一筷子菜,说:“哦,赶紧吃,吃饱了去温书。”
袁明珠:傻小子,得好好温书,不然以后也遇到这样刁难你的大舅哥,答不上来就丢人了。
晚上天擦黑,外头就纷纷扬扬飘起雪花。
袁树送他爹回前院,回来头上肩膀上就落了一层雪。
杜氏拿巾帕帮他掸雪,问:“下这么大?”
袁树:“嗯,明年估计还是好年景。”
杜氏有心想跟他说说大儿的婚事,不过看他没有说的意思,就把话咽了下去,她也怕是自己会错意。
第二天开门,外头已经落了半尺厚的雪。
依旧还在下着,天地之间苍茫一片。
陈玉贵帮着扫雪,陈袁氏帮着做早饭。
“雪这么大,只怕路上难行。”陈袁氏说。
“这叫做人不留客天留客,合该着你在这多住几日。”杜氏打趣她。
知道她担心什么,劝她:“雪要是这会就停了,这么厚的雪回去也不怕,雪还没停,你们又带着孩子,只怕不好走,
你公公婆婆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好回去,不会说啥的,你就安心住两天,等天晴了让你哥去送你们。”
陈袁氏切着菘菜点点头。
雪一直下了两日才停,陈玉贵又住了两日,等路上的雪被踩实在了才启程回去。
袁弘德递了草绳给袁树,让他们绑着鞋子防滑。
“路上小心着点。”
黄土高原的沟沟坎坎上坡下坡多,平日里路就难行,如今雪天路滑更难走了。
前日就有村里人在井台那担水的时候摔了,胳膊撑着地了,肿的跟馒头似的。
一场雪下得杜氏亦喜亦忧。
好在傍晚袁树就平安回来了。
一场雪,直到过完元宵节才化完,背阴处仍旧能看到皑皑白雪。
元宵这日,袁家来了客人,是上回跟着赶车的那个小校。
袁弘德把人请进窑洞里说话。
原来是受命前来给他们送东西来了。
送了两盏灯和元宵等吃食,还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