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轲啃着汪豹刚从街上买来的馒头,泪流满面。
一个时辰前,他还可以精神抖擞地骂修罗。可是一个时辰后的现在,他就只能啃着馒头,喝着冷水。
他吸了吸鼻子,拼着命地把馒头往嘴里塞。
不就是一顿饭吗?至于吗?
周校尉至于就把他当成沙袋那般捶吗?
可是,捶他的人是周校尉,他上哪说理去?他是都尉不假,可在这个根本不以官职论大小的羽林骑,他没处说理去。
此时,刚刚捶了汪轲一通的周校尉,正笑盈盈地与修罗坐一处,而十六卫的那十四个校卫战战兢兢地随侍在两旁。
周校尉不到四十岁年龄,面容微黑,一双手指节分明,上面满是老茧。
当她笑着拍打桌子时,上面的碗筷碟子会晃晃悠悠地跳起来。在桌子上面晃上三晃,然后才慢悠悠地静止。
如你所见,周校尉是个女的。
是个中年妇女!
是个敢以校尉之身捶打汪轲的女校尉。
站在十六卫中名叫周显的校卫,小心翼翼地给周校尉满上一杯酒:“娘,您少喝点酒?”
周校尉就将眼一瞪,吓得周显连酒壶都拿不稳了:“难得我开心,今天多饮几杯。”
周校尉又转头笑眯眯地看向修罗:“羽林骑好久都没进来女的了,我今天高兴!来,走一个。”
修罗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我敬您一杯!”
周校尉一口将酒喝干,又挟了一筷子墨鱼,满足地叹了口气:“好吃!想当年我在长公主府里的时候,也是没少吃这个!长公主不太爱吃墨鱼,可是小主子却是个喜欢吃的。小主子吃不完,长公主就会赏给我们吃。”
通过方才的聊天修罗知道了,这个周显是周校尉的儿子,直接跟了周校尉的姓。
跟着乐昌长公主的很多女兵,都是用不结婚只生孩子的方式,将自己的姓氏给延续下去。
方才,周校尉来看周显,听到修罗要请吃饭,就乐得也凑一份热闹。
结果左等厨子不来,右等厨子不来。
修罗便去问,看到了站在都尉府外面正等着进门的醉月楼一行人。
她仔细一问,便觉得可能是厨子被汪豹认错领进去了。
结果一进院子就见到汪豹正在与段厨子大战三百回合,刚开口说了句话,周校尉就走了出来。
周校尉本就是个脾气暴躁,听到因为汪轲把人给截走了让她没吃到墨鱼,而且又听到汪轲把羽林骑里的女人全给比成营妓,气得直接捶了汪轲一顿。
想汪轲堂堂一个左都尉,结果却被校尉给捶了,却还偏偏只能忍受下来。
修罗就有些想笑。
经由此事,她对羽林骑也多了几分好感。
刘重照让她进羽林骑,想来也是觉得她能在这里做得开心,处得好吧。
“以后在羽林骑,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周校尉拍了一下修罗的肩膀,站了起来,“行了,饭吃完了,我也该走了。”
将周校尉送出了屋,修罗示意周显等人敞开吃喝。
一见到周校尉走了,十四名校卫嗷的一声,坐到座位上,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修罗笑了一笑,转身出去。
她看出来了,周校尉应该是故意来替她撑腰的人。
是刘重照派来的吗?
说起来这个左都尉也是够倒霉的。她上值第一天,接连打了两次汪轲的脸。
只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一来就踩着她的脸,骂她是营妓,按她的脾气没弄死这个左都尉已经算他走运了。
不知从哪里魏东彬窜了起来,弯腰站在她的面前。
“老魏,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很有狗腿子的潜力了?”修罗侧头瞧了瞧魏东彬。
魏东彬嘿嘿一笑,并没有回答。
他对修罗恭敬,是因为修罗是太子心爱的女人,更是因为他敬佩修罗的为人。
如果换成别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这副态度。
“我什么时候值守?”修罗坐到栏杆上,低声与魏东彬说话。
“原本按规矩您是应该一个月后开始值守的,不过……”魏东彬将声音压得有些低,“我给您安排了一下,后天。”
怎么搞得像搞地下工作者似的?修罗不满地看了魏东彬一眼:“一切都要按规矩来,不要让别人找着可以攻击太子的地方!”
魏东彬慌不迭地点头:“您顾忌的是,您考虑的周到。”
修罗皱了皱眉,一双眸子瞪向魏东彬:“你对太子也是这样的说话方式?”
魏东彬一愣,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就正常说话!”修罗盘算着这些人也该吃好了,就站了起来,“以前是如何待我的,现在还是如何就好,你这样的说话方式,我很不习惯。”
剧情改变了,现在这个世界越来越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些暗藏的敌人,可能会一个个地跳出来。她不知道这些敌人是谁,也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去面对。然而,这不就是生活吗?
抬起头,看着一轮炙日挂在空中,修罗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把这里当成真实世界好了!
反正她也回不去了。
她的父母,她的同事,她的亲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死了,她的父母就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害怕别人的报复了。
从事她这样的工作,早晚都是一死。身边的同事一个个来了,一个个又走了。有的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以无名的方式葬到陵园中。
她的墓碑上能刻有修罗两个字,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修罗垂下头,闭上那双被阳光炙得太久而流泪的眼。
爸妈!再见了。女儿回不去了!
回到家,与袖袖交谈了一番,修罗吃完饭后就进入了梦乡。
梦是支离破碎的,一会是现实世界,一会又是这个世界。
等她醒来后,天色已蒙蒙亮。
到羽林骑的第二天比较平淡,大家相互打个招呼,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跟着十六卫的同僚们接受了一下训练,修罗大致明白了宿卫的职责。
第三天很快就来临了。
换上羽林军独有的服饰,腰间佩着军刀。
修罗与几名十六卫的校卫迈着相同的步伐,走进了皇宫。
到了承明殿,与上一班的羽林军做了交接。
修罗站到了该她站立的地方。
就在这时,由远而近地响起太监内侍们呼喝的声音。
“太子驾到……”
修罗偷偷地转过眼。
只见在众人簇拥之下,刘重照穿着一身红色长袍,朝着她缓缓地走了过来。
刘重照在修罗面前停顿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修罗,眼角眉梢中尽是喜悦的笑意。
“你来了?”
修罗没有出声回应,而是略勾了一下唇角。
刘重照的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而后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我先去处理公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今日皇宫的空气如此美好,如此香甜。
看着他的背影,修罗的唇角也渐渐翘起。
……
骊山。离宫。
皇后看着案上摆着的一封信,面色铁青。
啪!
皇后猛的拍了案子:“贱婢!枉我以为她是一心为重照,这才留了她一条贱命。没想到,她为得竟然是太子妃这个位置?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牌位上的东西?也敢肖想我的重照?”
已经死去的张力公公的干儿子张忠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去,把那个贱婢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长的有多妖娆,能迷花重照的眼!”皇后双眸一凌,看向了张忠。
张忠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马上就去。”
眼见张忠退出殿外,皇后咬牙切齿:“谁敢肖想我的重照,我就让谁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