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群
斗龙人爱吃熏烧,尤其爱吃徐一刀的熏烧。家中来了客人或是馋虫子上来了,到徐一刀那里买几样熏烧,回家后再炒一碟椒盐花生、拌一盘蒜泥黄瓜,一桌人便吃得心满意足。
徐一刀的熏烧店不是很大,地理位置也很一般。然而肉香不怕巷子深,每到傍晚,他的店铺前准会排起长龙。
“耳朵半斤一角钱”,“口条七两一角四”。徐一刀报价时总爱将价格缩小100倍,每当此时,街坊便取笑道,一刀啊,大丈夫一言九鼎哩,我可就照你的报价付款啦!徐一刀大手一挥,行啊,不就一块熏烧嘛?谁吃还不一样!说着笑着,那钱已是一分不少地进了腰包。
小镇的熏烧店有几十个,敢以“一刀”命名的独此一家。为啥?手艺好呗!
徐一刀制作的熏烧,肥而不腻,酥烂清香。尤其是他的蒲包肉,保管你看一眼满口生津,尝一口回味无穷。蒲包肉的做法是将猪肉洗净切碎,拌上自制的作料和生粉,裹一层豆腐皮,再用小蒲包扎紧,放到蒸笼里文火清蒸,蒸熟后味道有说不出的香。
徐一刀的刀功也很了得,不管是烧鸡烤鸭还是猪头羊爪,只要你报个数目,他稳稳一刀,切下来的分量不差毫厘。
徐一刀手艺好生意旺唯有一样不得意,那就是老婆上不得台面。徐一刀为何要找个又聋又哑又迷糊的老婆呢?这事说来话长。
徐一刀弟兄五人,自己排行老大。当地有个风俗,娶儿媳时先得把新房盖好,否则婚事免谈。徐一刀的父母只是个街道小厂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满打满算不过百把块。这点钱不要说砌五间新房,盖一个鸡窝还有点吃力。每每想到这些,徐一刀父母的心口就像压了块石头。
正当徐一刀的父母为儿子们的事担忧着时,周记熏烧店的老板上门拜访了。
周老板经营熏烧店多年,家底殷实生意兴隆。遗憾的是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还是个残疾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周老板一直考虑着招个既能善待自己的女儿,又勤快厚道的女婿来延续香火。徐一刀是周石礅看着长大的,其品行早已了然于心。于是待徐一刀刚刚离开校门,便拎着礼品亲自登门说合了。
得知周老板的来意,徐一刀的父母惊喜异常。周老板的女儿虽说有缺陷,可人家有产有业富甲一方。儿子如果入赘过去,不仅解决了温饱和职业,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自己。想到这里两口子也不同儿子商量商量,就一口应承下来。
当晚,徐一刀父母就向儿子摊牌了。听罢父母的话,徐一刀如五雷轰顶。徐一刀读高中时就已有了意中人,对象是青梅竹马的同窗伙伴素月。素月是小镇首屈一指的美人,柳叶眉,丹凤眼,笑起来还有两个迷人的酒窝。两个年轻人一个仰慕对方的才华,一个欣赏对方的容貌,发誓非对方不娶不嫁。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徐一刀自然不肯松口。徐一刀的父母见儿子不答应,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徐一刀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父母也是无奈,只得含泪点了头。
成家前,徐一刀去了一趟素月家。在素月的闺房中,两人紧紧相拥泪水长流。临别前,素月还不顾徐一刀的再三劝告,执意献出了自己的处女宝。
半年后,徐一刀代替岳父撑起门户。一年后,徐一刀有了儿子,生意也越发兴隆起来。经济独立后,徐一刀不但帮助父母把几个弟弟拉扯大,还时常接济有困难的街坊。去年汶川发生地震,徐一刀一下子就捐出了十万块,成为斗龙镇知名的慈善家。
素月的情况可就不容乐观了。因为一时的冲动不仅破了女儿身,还留下了恋人的种。
得知女儿未婚先孕,素月的母亲惊恐万分,坚决要求女儿将腹中的孩子打掉。无奈素月是个痴情的女子,怎么也不愿意舍弃这个爱情结晶。为了遮人耳目,素月的母亲只好托人嫁女。
屠夫孙大保刚刚死了女人,听到消息第一个找上门来。素月也不隐瞒,除了没有说出徐一刀的名字外,其他情况和盘托出。末了问孙大保能不能容忍她的过去?能不能容纳腹中的孩子。
孙大保垂涎素月美色已久,此刻不要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条件也在所不辞。
然而当孙大保将素月真正迎娶过来后,心里又有点不平衡起来。于是就将满腔委屈用另一种形式变本加厉地发泄到素月身上。不管素月是否愿意,也不管素月的身子是否方便,房事是每晚必不可少的功课。尤其让素月不能忍受的是孙大保干那事不分时间,不避眼目。
孙大保好热闹,常把朋友邀到家中喝酒。喝得兴起,往往会丢下一桌子客人,老鹰捉小鸡般拦腰抱起正在灶台忙碌的素月,一脚踢开房门,将素月往床上一扔,然后山一般压上去。孙大保是个杀猪的,力气本来就大,再让酒精一烧更是力大无比。素月就是一百个不乐意,也只得任其摆布。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孙大保的对手,同时也怕弄出动静更加被人耻笑。
完事后孙大保会像没事人一样照例陪客人喝酒,照例吆喝素月添酒加菜。素月如果不是看在孙大保对自己未婚先孕的事守口如瓶,对她和徐一刀的孩子还算关心的分上,恐怕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是淫欲过度的原因,一次,当孙大保酒后故伎重演时,竟瘫在素月身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孙大保走了,素月没有了难言的烦恼,也没有了经济来源。这时,徐一刀又一次走进她的生活。
素月遭受的磨难,徐一刀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心疼。如今终于有了回报的机会,自然不会等闲视之。尤其当徐一刀得知素月的儿子是自己的骨肉时,更是愧疚万分,发誓要加倍地补偿他们。
从此徐一刀便承担起两家的责任来,一有空闲,总要到素月那里看看,陪她说说话,帮她干干活。一来二去两人旧情复萌,都有了离不开对方的情愫。这期间徐一刀也曾劝过素月,让她再觅个好人家。毕竟素月才三十多岁,而自己已有妻室,给不了素月什么名分。素月却说,你能常来看看我,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状况。幸好徐一刀的岳父岳母已经去世,傻老婆又人事不知,这才让两人能够自由往来,亲密接触。
一日,徐一刀的老婆突然昏厥。徐一刀将老婆带到医院一查,竟是脑癌晚期。已当医生的二弟暗示道,嫂子病情严重,动手术风险很大,说不定还会成为植物人。依我看不如保守治疗,这样于她于你都有益。徐一刀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她再孬也是我的老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救活她!
手术后傻老婆果然成了植物人。住院的日子里,徐一刀抛开生意一直陪伴在老婆身边。素月也没闲着,今天送黑鱼汤,明天送骨头汤,后天又送乌鸡汤。还常常协助徐一刀给病人擦洗身子,换洗被褥。傻老婆出院后,徐一刀又专门给她找了个保姆。
事后有干部找徐一刀谈话,说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是我们树起的个体工商户楷模,应该注意影响才是。如今有人说你养着两个老婆,你该在她们中间进行选择了。依我看你傻老婆只是个“活死人”,按现今政策可以离婚。你照应她这么多年,已经很对得起她了。只要安排好她离婚后的生活,不会有人指责你的。
徐一刀长叹一声说,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两个女人都是我的亲人,我欠她们太多,只要我活一天,就要对她们负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