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铁石心肠,米盐不进的司徒流筝看了,都不由侧过了脸。
最后一关的毒打,在结界的打开就已经停止了。看着那个永远都高高在上、决胜千里的男人被打倒在地上如同死去一般,就连他的心,也是酸涩。
他们只不过是利益上的朋友罢了,但司徒流筝却是几度了解权易真的人。
这个从世界最底层爬到高位的男人,早就已经不在乎什么东西了。他的心似铁,无情,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仅剩下最后一点的尊严。
他很想跑上去问他:值得吗?你这么做,值得吗?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你依旧是高高在上,手握大权,就连第五白易都要让你三分的将军大人;你依旧是你手下所有人眼中的神话,没有敢在你的面前说一句不是;你依旧可以每天搂着不同绝色的女子,游戏花丛,嗤笑天下;你依旧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天下间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么多?
你的心,难道从来就不曾后悔过吗?
难道沉沦到地狱里的人,依旧会如此渴望着光明,哪怕只是细微的零星几点?
司徒流筝想问,这些他统统都想问。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早已失去了以往淡漠神情,痛苦的呼唤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雅静,司徒流筝就觉得:或许权易真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百岁之后,容颜衰老,满头白发,这个女人一定还会跟随在身边;当失去权力,甚至被人追杀,这个女人也一定会生死相随。
古老的曲子在沉默而激烈的空间中乍然响起,随着流逝的风淌进每个人的心里。
这是什么曲子?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这是一首追念爱人死去的曲子。
满山遍野的荆棘,有谁能够陪伴死去的爱人。漆亮的牛角枕,干净的被子,有谁能够在这里陪伴死去的爱人。夜夜都是冬天的夜,天天都是夏月的天,百年熬到头,回到他的身边。
滚烫的泪再也止不住它的去势,在冰凉的脸庞骤然滑落。
“啪啪啪”清脆的拍手声在此刻悲凉的场景显得的外的突兀,一双白玉般的手轻轻拍动着,不急不缓,却让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这双手的主人。
听雨楼主巧笑嫣然,笑容中保藏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真是的,这人都还没死,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在这里哭丧了!”
没……没死?
雅静愕然,抬头看着一脸揶揄的听雨楼主,颤着手在权易真鼻子前试了试。
呼吸都已经停止了,怎么可能会没死!
司徒流筝也是诧异的看着自家楼主,不明白为何她会这么说。
这权易真分明就已经停止了呼吸,为何楼主却说他没有死?
看着两个人皆是不信的神色,听雨楼楼主好笑的拍了拍手:“骨风,出来吧!”
“是,楼主。”应声而出现的是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将雅静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骨部部主,骨风。
依旧还是一袭白衣,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鹤发童颜丝毫未变,就像是得道的仙人。
听雨楼主斜了一眼骨风,笑着说道:“这人,你应该救得活吧!”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敢跟阎王抢人的,只有这骨部部主骨风了。医术超群自是没有话说,妙手回春,腐尸生肉的本事更是一绝。
骨风点头,缓步走到权易真身边,伸手点在权易真的颈间,看样子像是搭脉。
沉凝了片刻,骨风收回了手,道:“人还未死,不过也快了。现在他只是陷入一种假死,但若不及时施救,就会真死了。”
假死?那,就还是有救咯!
雅静激动的看着骨部部主,焦急的拉着对方的手,道:“救救他,快救救他!”
骨风笑得和蔼,慈眉善目的神色安抚着雅静焦躁的内心:“莫急。楼主有令,我自然是会救他的。”
言罢,就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塞进权易真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效果瞬间就凝结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把他待到你住的房间,在这里老夫也不好施针啊!”骨风笑着站起了身子。
雅静二话不说就想抱着权易真赶回自己的房间,只是权易真沉重的身体,就算雅静是出了浑身解数也抱不动。
司徒流筝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横抱起了权易真的身体,对着雅静说道:“带路。”
雅静点了点头,一把擦去脸上还未干的泪痕,转身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原本漫长的路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走到,此时却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司徒流筝将权易真放到雅静的床上,骨风打开由药童拿过来的药箱,打开白色的巾布,上面满满的插着全都是不同大小、粗细的银针。
利落的割开权易真的衣袍,一手捻着四五根银针,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在各个穴位上一次落针。
速度之快,认穴之精准,堪称国手。
可也就如此快的速度下去,也是整整过了一刻钟才将所有的穴道都打通,让原本闭塞的血脉畅通无阻的运行。
此时权易真已经恢复了孱弱的呼吸,紧蹙的眉似乎开始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骨风试调落针的深度,直到过了许久,额头上已有大片大片的汗珠出现,这才直起身子,擦去额头上的汗:“命已经保住了,等过三天我再给他接骨。”
雅静点了点头,对着骨风说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骨风笑着摇了摇头:“老夫这也只是奉了楼主的命罢了,姑娘无需感谢我。”
“可是如此多次的救助,就算您这样说,我依旧要感谢您。”说着雅静双膝跪倒在地,凝视着骨风,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请受雅静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