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凌冰欲起身行礼,可是被恭亲王制止了。
“躺着说话吧,父王知道你也很累,咱们父女就这样聊会儿天。”说完,恭亲王替爱女拿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让女儿坐在床铺里讲话。
“是。”
恭亲王先是叹了口气,决定单刀直入,直接问他想问的问题,以女儿的聪明,就算他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女儿也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倒不如直接问来得痛快。“凌冰,你是在漠北遇见彻辰的吗?”
凌冰心下一惊,“父王为何会有此问?”
“凌冰,别骗父王。从知道你坠崖那一天开始,父王就在想,只要你能平安回来,父王什么都可以抛弃,不要名利不要地位不要权势,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就好。父王知道这一年里你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罪。有些事是不得已的,你也不愿意接受,想要逃开,在某些时候说着不得已的谎话。但是,谎话说给别人听听就好,你是父王的宝贝女儿,父王不希望你对亲生父亲还要说谎话。”
凌冰垂了眼眸,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
“彻辰这孩子很好,很早的时候父王就喜欢他。当初如果不是父王贪恋兵权,不去漠北,说不定你就不会被指婚,也不会走上这么一大圈弯路。”想了一整晚,加上和儿子商议的结果,恭亲王终于想明白了凌冰所说的故事哪里不对劲。
“父王……对不起……我想了好久,可是都不敢回来,我是真的不想嫁给安固伦……”凌冰颤抖的说道。她没想到父王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分析得一清二楚,这更令她无地自容。
恭亲王捋了捋凌冰额前的刘海,“子女永远都不用跟父母说对不起,凌冰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父王知道你做每个决定都有你的理由,而且就算你想嫁给安固伦,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母妃……她知道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也只有我和你哥哥知道,如今你也平安回来了,一切就都过去吧。父王只是想知道真相,不然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真的失职了。”
凌冰无声的点了点头。说心里话,这一年她没怎么吃苦,反倒是父母,一个个为她伤透了心。想到这里,她就越发的难过。
“我猜皇上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为了凌锻才不点破。出去了整整一年你才回来,而且是凌锻刚刚大婚后你就出现了,皇上怎么样都会有些想法的。”当父亲的又怎么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父王,女儿的意图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无所谓了,至少你没有嫁到安家去,没有受气,父王已经知足了。”
萧国宣和二十八年四月,恭亲王府大郡主起死回生,消息一传出,满朝哗然。
安固伦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何时离开的,他只知道自己是被父亲拉走的。
在朝堂是看见颜彻辰,他衣着华贵,却不似萧国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颜彻辰居然就是乞颜王子。而且,凌冰就是他送回来的。
皇上说凌冰大难不死,被人所救,只是误打误撞到了漠北,正巧遇见了乞颜王子,哪知二人竟然相识,于是才有了乞颜王子护送萧国郡主回国的事情。
跌跌撞撞的走在御花园里,安固伦猛然间想起昨夜见过的那个身影,难道那就是凌冰?
看着儿子止步不前,安廷顺也若有所悟,看了看周围没有闲杂人,他扭过头小声的说:“固伦,不管她是不是还活着,你已经娶了十一公主了,就算你对她再眷恋,也不可能娶个郡主做小妾,这对皇室而言是种耻辱,而且依公主的脾气,她也不会容忍你娶小妾的。早朝的时候你情绪变化的实在是太明显的,当心皇上会不高兴。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当好你的驸马。”安廷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出了御花园。
只剩安固伦一人站在花丛中发愣。
啾啾杜鹃啼,芳草凄凄然,又怎及他的心苦。
与此同时,凌冰也随母亲和嫂嫂进宫拜见太后等人。
和太后、皇后,还有太子妃,也就是任蓉蓉寒暄了好一阵。
都说后宫的女人心思细,可是对于凌冰死而复生的那番说辞,竟也没人提出疑问,这心思缜密到底是外界的谣传还是她们故作单纯。
任蓉蓉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按御医的说法,年底的时候就会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只是这孩子真的能如大家所愿平安的产下吗?凌冰看得出,太子新纳的庶妃虽然表面无害,可是一双眼睛却在不经意间泄露着心事,她在嫉妒,嫉妒任蓉蓉当上了太子妃,嫉妒任蓉蓉得到太子的荣宠,嫉妒任蓉蓉肚里的孩子,嫉妒任蓉蓉的一切。有这样一个恐怖的女人在身边,任蓉蓉这条太子妃之路真是举步维艰。所幸还有个忠心耿耿的花容在身边,花容的精明和忠心是无人能及的。
应太后强烈要求,凌冰留在宫中住上一夜。按太后的吩咐,宫女们将凌锻之前住的房间打扫了一下,让凌冰住了进去。
看宫女们都退了出去,紫锳才放开胆子东摸摸西瞧瞧。
“主子,公主住的房间好大好漂亮,这些摆设也好名贵哦!”
“那是当然了,不然人家怎么叫公主呢。”
紫锳放下手里摸了半天的青花瓷釉瓶,努了努嘴说道:“这里的东西再多再好,也不及主子的房间温暖,这么大一个空房间到了冬天好冷的。而且宫里的人都好冷漠,住在宫里的宫女好可怜,不但不能和别人多说话,也不能交到知心朋友。想想看,还是紫锳最幸福了。”
幸福,没有争名逐利的生活委实很幸福,只是有些名利是推也推不掉,逃也逃不开的,人生最大的悲哀便在于此,明明已经鼓足了勇气迈出了那一步,却不得不退回,而且一退就退了百步。
这宫里就像紫锳说的一样,虽然很壮观,很华贵,却冷得很,孤寂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