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禅堂内，已经剃度受戒的释厄身披袈裟，被降龙伏虎二罗汉带着，走到如来的面前。
这禅堂里只有如来一人，他的身影在油灯的光芒下被拉得很长，几乎遮住了释厄。周围尽是青灯黄卷，像是他个人的一座书房。
降龙和伏虎对如来施了一礼，然后就缓缓退了出去。
释厄独自站在如来面前，这时候平静下来，才觉得刚才想做了场梦。
他竟然拜在了佛门之下，眼前这位如来，又成了他的祖师爷。
“拜见佛祖。”释厄定了定神，随后躬了躬身子，双掌合十，口中第一次说了句“阿弥陀佛”。
如来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释厄的新装扮非常满意，“这身袈裟穿在你身上，十分合适，果然你天生就该做佛门弟子。”
“多谢佛祖的夸赞。”释厄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如来又道：“我这里有佛经六百五十七卷，你在此修行期间，每日诵读一卷，必能远离鄙恶，除烦增福，从而成就佛道。”
释厄对他说的这些东西自然是毫无兴趣，只有一点令他疑惑的事情，眼下可必须得问明白了。
“佛祖可曾有一个二弟子，法名为‘金蝉子’？”
如来淡淡笑道：“并没有。”
“啊？”释厄倒抽了口凉气，一脸错愕，“真......真没有？”
“没有。”如来重复道。
释厄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事很显然，不是如来在说谎，就一定是金蝉在在说谎。
可到底是谁在说谎？
当然，释厄心中认为是如来，毕竟金蝉子与他是交心的朋友，怎会欺骗他？
“佛祖，弟子已经遁入空门，投身佛教，你何必还说谎话骗我？”释厄挑衅似地问道。
如来淡淡一笑，对于释厄的无礼，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许多事情，你所见所闻，未必就是事实。反而你执迷其中，难以分清是非对错。”
“佛祖的话太深奥，弟子听不明白。”
“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本来不应该让你知道。不过你既已入了佛门，便应该明白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而了却前尘。”如来说着，目光渐渐行远，像是在回忆某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三万年前，我在大雪山修行时候，被孔雀大明王误吞入腹，却意外悟出生命之真谛。由此练就法身，应身，报身，成为当时最强大的佛。出乎意料的是，我体内一些叛逆之念竟然凝聚起来，除三身之外的第四身，也就是色身。”
“这我早已知道。”释厄点了点头，这与金蝉子告诉他的并无二致。
“这个色身深具邪念，我怕他日后行为不轨，做出有辱佛门的事来。当时想毁灭他，却因为他与我是同身，终未忍心下手。因此，我将他封在一座寺庙之中，并用法力落成三座大山，镇压住他。”
释厄听了这话，脑中浮出一个画面，那就是被三座雪山围着的金钟寺，似乎与如来的描述极为相似。
如来继续说道：“谁知我这个色身，悟性居然奇高，甚至超越了燃灯上古佛和我本身，他率先领悟到了第九识——阿摩罗识。并由此悟出一门厉害的魔法，也就是‘黑孔雀大法’。”
释厄一怔，没想到如来竟对“黑孔雀大法”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
“那时候，他逼死了燃灯古佛，并且想进一步发展自己的势力。后来，在我，南海观世音还有弥勒三人的夹攻之下，终于毁灭了这个色身。可是谁都没想到，他肉身灭了，精神却逃脱出去，在消亡之前，找到了一间寺庙，并寄身在一个普通的和尚身上。这和尚身体瘦弱，别说使用‘黑孔雀大法’，就连一般武艺也无法施展。他无奈之下，纠集起昔日的手下，继续传播‘黑孔雀大法’，并且派出手下，四处寻找燃灯古佛的舍利子，希望找齐五颗舍利，重新练就一副佛体。正因为此，才引发了诸多灾难。”
释厄点了点头，正是因为燃灯古佛的舍利，他才搅进了这些事情之中，才和“黑孔雀”有了牵连。
“佛祖说的这些，多半我已知晓。”释厄道。
如来微微一笑，说道：“有一件事，你是绝不知道的。当时在大雪山生出色身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弟子，因此，我本想将这个色身也收为弟子，当时，他也假意投诚，跟我回了雷音寺，后来才又叛逃离去。因在佛门中，蝉是一种神圣的灵物，象征纯洁和清正。我知道这个色身杂念极重，因此故意他取了个名字为‘金蝉’，希望他能清正自身。”
释厄听到此处，耳边如同响了一声闷雷。
这一番话，简直将他之前的认知全部打破。
依如来所言，这个色身就是金蝉子。换言之，金蝉子就是“黑孔雀”的禅宗？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他岂不是一直被金蝉子蒙在鼓里？
见到释厄呆在原地，一脸错愕的样子，如来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这个金蝉子出去之后，见了佛门中人，往往自称是我的二弟子，以此结交了许多有识之士，包括你。”
释厄沉吟半晌，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一边回忆着自己和金蝉子的事，一边渐渐屡清了一些头绪：
金钟寺院里那座大钟，如今想来，造型倒极像一个金蝉。
金蝉子每天都叫他念经，那些真的是经文？怎么念来念去，六根不觉清净，“黑孔雀大法”倒是越来越厉害？
在对抗北阴酆都大帝的时候，他竟然使出了从未学过的五层“黑孔雀大法”，那时候，他脑中浮现出的，正是金蝉子教他的《清心普善咒》的经文。
难道《清心普善咒》就是“黑孔雀大法”的第五层？金蝉子在他浑然未觉的情况下，已然传授给了他。
还有，金蝉子说“黑孔雀”的禅宗被押在东海之下，结果他们去了一无所获，不过白跑一趟。
不！他是白跑一趟，或许金蝉子有他的目的，先前所说，有一颗燃灯古佛的舍利子在东海龙宫，难道说，他是利用自己，一路保护他去拿那颗舍利子？
释厄渐渐醒悟，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金蝉子的有意安排。
他本来的目的，是帮着师父查明“黑孔雀”的底细。然而无意之中，反倒完全被利用，一直在为他们卖命。
这真是天下的笑话。
释厄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他根本不聪明，他就是一头蠢猪。
但奇怪的是，此时知道了真相，他心中固然觉得自己愚蠢，却也一点也不恨金蝉子。
反而一想到他，仍然是亦师亦友的感觉。
他所做的一切：帮莲姑，救梵天，走东海，保金蝉，败黄角，灭酆都，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些，究竟是功德还是罪过，终究说不清楚。或许等他日后修完佛法，参透禅机之后才能明白。
自此，释厄在雷音寺出家，帮着如来看守伏魔院，因此得了个“护院尊者”的称号。
在几百年之后，因为他几位师兄的名号“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卷帘大将”都太过响亮，他这个“护院尊者”显得太不威风，因此改成了“伏魔尊者”，这当然是后话了。
释厄虽进了佛门，却没有拜任何人为师，而且仍用金蝉子送给他的法号“释悟明”。
第二卷佛身之谜（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