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箫声越飘越远,回荡在星空之下。
那调子悠扬婉转又略带感伤,即便是不懂乐曲之人,也能听出这吹奏之人的惆怅。
夜色越来越深,张夫人吹完了一段曲子,独坐窗前,吹着湿漉漉的海风,心中惆怅不已。
她望着满天星斗,思绪追着箫声而去,想起往日在方寸山学艺时的情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渐渐浮现在脑海之中。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天真的笑。
“好曲!好曲!苍天不问人间事,惟愿一闻是箫声。”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张夫人从无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周老前辈。”张夫人站起身来,对周离欠了欠身。
周离双手负在身后,点了点头,年轻的身体和老成的动作极不协调,他示意张夫人坐下,自己也坐到窗前。
“周老前辈,我师弟......”张夫人往旁边看了一眼,释厄此时正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而微弱。
“他无碍的。”周离摆了摆手,“你这师弟很有意思,他体内竟然同时有九种神火,应当是某人以特殊的封印把九凤塞到他身体里去了,而他竟然没有死,真是诡异得很。”
“喔!”张夫人有些吃惊,想起了当年师父菩提祖师将九凤关在方寸山的湖中的情景,看来因为某些原因,阴差阳错之间,它被放了出来,多半是那几个糊涂师兄做的好事。
“张夫人,我有一事极为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张夫人道。
“夫人和你这位师弟究竟师出何门?”
张夫人叹了口气,早已猜到他要问此事,一脸难色说道:“不是在下有意隐瞒,而是当初入门时,家师便要我对天发誓,不许说出他老人家名讳,所以......”
“原来如此。”周离十分识趣地打断了她的话,露出一脸怪笑,“你师父真有意思,这三界之中,凡修道之人都希望自己成就仙名,立威于世,你师父却隐姓埋名,教出了厉害的徒弟,反而不叫人家说自己名字,实在有趣得很,有趣得很,不是淡泊名利,便是做贼心虚,哈哈哈。”
便在此时,那仰卧在床的释厄忽然呻吟了一声。
“哎呀!他醒啦!”张夫人大喜过望,连忙凑到床边,握住释厄冰凉的手,“师弟,师弟。”
“师姐?”释厄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的张夫人,恍若隔世一般,“我不是死了吗?”他努力回想之前的事,却只能记起自己在火炉中被大火吞没的情景,之后浑浑噩噩,好像有一场大战,却记不清是怎么回事。
“哈哈!小子,你没死,是我的法宝救了你!”周离十分得意地说道。
“是你这小厮!”释厄眼珠一瞪,发现又是那黑衣少年,心下十分差异。
“师弟,不要乱说话,他正是朱雀门的掌门人周离老前辈。”
“什么!你是周离?”释厄一下挺直了身子,十分吃惊,“周掌门不是死了吗?”
张夫人淡淡一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知于释厄。释厄听罢,对周离连赔不是。
周离看了看释厄,又看了看张夫人,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周老前辈笑什么?”张夫人问道。
“你二人不愧是同门师姐弟。”
张夫人与释厄面面相觑,一同问道:“此话怎讲?”
“你二人有两点极为相似,第一点便是都很善良,第二点便是都很冲动!”周离慢条斯理地说着,把目光投向释厄,“年轻人,你那日不问皂白,轻易信了我的话便将我救了,幸亏我是好人,如若我是大恶之人,你岂不铸下大错?还有你......”
他又把目光转向张夫人,笑道:“你呀你,那日明明已经逃走了,你却立刻折返回来,这般行径无异于自杀。你若是去找你师父来,或者是找你夫君来,多少能添一些获胜机会,也幸亏是遇见了我,否则不但救不了你师弟,你自己怕是已见阎王了。”
张夫人垂下了头,细细回想,自己确实太过冲动。
“多谢周掌门提点。”释厄说道,经此一劫,自觉心智又成熟了许多。
“小子,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周离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撩开了释厄前胸的衣襟。
释厄有些不明所以,垂眼一看,大吃一惊,自己心窝处的皮肤上,竟有一黑一红两道火焰印记,似个太极图形。
周离笑呵呵说道:“没想到我苦苦修炼了多年的‘神火邪罡’,竟被你小子得了便宜,眼下‘神火邪罡’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了。当你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时,划破这一道印记,便能激发这‘神火邪罡’的力量,令你成为所向披靡的火魔之体。不过......你的身体及意志力都没有强到能够控制火魔之体的地步,所以你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这邪罡,明白了吗?”
释厄点了点头,又对周离告了几声谢。
周离笑道:“你们师姐弟慢慢叙旧吧,我去教训教训那些不成器的弟子。顺便叫他们给二位上些好茶。”说罢抬起步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房间。
释厄与张夫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周离只知道他们是师姐弟,以为他们早就认识,却不知他俩也是初次相逢,又何谈叙旧?
硕大的厢房中只剩释厄与张夫人两人,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固,二人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笑了笑,她也笑了笑。
半晌之后,释厄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师姐,我以前见过你。”
张夫人一怔,眨了眨秋水一般温柔的眼眸,“见过我?”
“是。”释厄点了点头,“不过不是本人,是一个雕像,是叶师兄亲手雕刻的。”
“喔!”张夫人有些发怔,轻轻颔首,一片绯红漫上脸蛋。
“师姐你是姓薛吧?我听阿木说过。”
“嗯。我本叫薛晴,入门之后,师父给我改名‘薛酉’,师兄弟们都觉得难听,于是唤我为‘酉儿’。”张夫人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对了师姐,我听说咱们门下弟子,师父每人都传授了一项奇能,你学了什么?”
“我......”张夫人苦笑了一下,垂眼看了看自己一双白皙的手掌,重重叹了口气,“还是说说你们吧,阿木和叶师兄怎样了?还有其他师兄弟,眼下都在忙些什么?”
“大师兄和二师兄当前都在山上,六师兄在南赡部洲做大将军,十一师兄也在秦国做了大官!我和叶师兄还有阿木,前一阵子因为讨伐幽冥老祖有功,被天庭授了仙籍,做了天庭水军。”释厄没有提起钟离申的死,只怕说出来令师姐伤心。
“喝!”张夫人拍了拍手掌,十分欣喜地说道:“了不起!了不起!没想到你们居然能上天庭,真是难得!如此说来,你们算是同门中最有出息的三人了。”
“是吗?”释厄有些禁不起这夸赞,“阿木的本事比我和叶师兄都厉害许多,师父传了他天罡三十六变,他眼下可是咱们门中最厉害的弟子了。”
“呃......”张夫人迟疑了一下,眼神缓缓投向窗外,若有所思,“师父最强的弟子可不是阿木......”
“哦?”听到此话,释厄忽然打提起了兴趣,“那是谁?难道是我没见过的?”
“你是没见过。以后也不会见到的。”张夫人脸上现出一丝忧伤,淡淡说道:“他是咱们的三师兄龙寅,因为天赋异禀,深得师父真传。当年的他,与崇恩圣帝,黄角大仙旗鼓相当。只可惜,后来他因为追求力量,误入魔道,被师父逐出了师门。”
“喔!”释厄有些吃惊,黄角大仙的力量他是见识过的,哪怕是他和阿木,叶辰联起手来也不是对手。
“咦?”张夫人忽然说道:“对了,师弟你既然做了天兵,又怎会来此地呢?”
“天兵之路不太好走。”释厄叹了口气,“我因为追查一个神秘的组织,擅自离开了天庭,眼下不但不是天兵,估计还成了天庭的通缉犯。”
“神秘组织?”张夫人有些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组织名为‘黑孔雀’,不但策划了我们鬼虚族的一场灾难,还在三界之中做了许多恶事。只可惜......我的能力有限,实在打不过他们。”
“你都打不过?如此厉害?”
释厄轻轻“嗯”了一声,又道:“下月他们似乎会去西牛贺洲的大雪山,虽然凶险,但我还是要去探一探。”
“不如我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帮手。”
“不!”释厄摆了摆手,“师姐你明日一早,便回去方寸山,将有人企图攻击咱们菩提门的消息告诉师父,要他尽早防范。我觉得,那姓楚的围攻方寸山的计划似乎与‘黑孔雀’有关,因为我曾听‘黑孔雀’中有人说过,他们屡次派人到咱们方寸山寻找燃灯佛的舍利子,却都死在途中,或许他们无计可施,所以才想借用天下群雄的力量去攻击咱们!”
释厄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耳畔,他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想起自己在化作火魔的时候,浑浑噩噩之中好似见到一只朱红色的大鸟,它的羽毛与自己那根似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