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鹏】
2015年5月22日,在波兰科沙林待了四天,结识了很多别的船的船员,我们每天都在酒吧里狂饮,因为在海上待了许久错过了很多欧冠的比赛,同船的船员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欧冠的淘汰赛的情况,得知决赛是巴塞罗那对阵尤文图斯后他们欣喜若狂,除了自家家乡的球队外他们都是巴萨的拥趸者。酒吧老板事先都将比赛录了下来,即使知道最终的比分但是大家还是对每一次的进攻跟防守报以喝彩以及嘘声。
在这氛围下,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为你热爱的兴趣永存信念。
“D,你看球吗?”德国人莱特问我。
“篮球算吗?”足球接触的少。
“不算,在欧洲聊的只有足球。”莱特又喝了满满一杯啤酒,肆无忌惮的打着酒嗝,他高喊再来一杯。
我给莱特讲,印象里从小到大足球从未融入我的生活。莱特这么讲他表示理解,各国的文化差异不一样,接触的运动也就不同,欧洲人爱足球,足球甚至高于生命。
我试图找话题,问他对篮球是否感兴趣,他说看的少,不过因为他的老乡诺维斯基在NBA打球,对他的关注度还是有的。
我有点羡慕他们对足球的热爱。我爱打篮球,可是只是将他视为玩的途径之一,似乎从未对它上过心。
我们这代人似乎出了问题,很难在一件事上保持永不泯灭的热情,可能是选择多了,于是有别的东西摆在眼前后就变得懈怠、不上心。
莱特在科沙林有个想好的波兰女人,岁数不小可风韵犹存,爽朗的笑声一开始我还不是很习惯,相处了几天熟络之后也能接受。
A问我下一站去哪,我的计划是柏林,想去看看柏林墙。莱特说他能托熟人带我去柏林,说不定还能做我的免费向导。
莱特的波兰女人拿出了珍藏的酒替我践行,未开封的Golden Grain(金麦酒)和只有半瓶的Spirytus Rektyfikowany(生命之水)。波兰女人的父亲是个酒鬼,通过朋友带回了Golden Grain这瓶美国酒,可惜还未喝到嘴里就因为肝癌死了。
“悲伤的故事。”莱特亲吻着波兰女人,A则在一旁笑着骂这故事操蛋。
“先生们,先说好了,不要怪我吝啬,每个人只有两小杯,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波兰女人说完给我们倒了两小杯,她给自己只倒了半杯Spirytus Rektyfikowany。
桌上还有没有清完的啤酒,A提议我们先喝一口生命之水,我一口气喝了半杯,莱特向波兰女人使眼色,我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酒入口很柔顺;待到咽下去时我整个人感觉在森林大火中央无路可逃,烟熏的我睁不开双眼,体外的汗也被蒸发了。
我不由得趴在桌子上,恍惚间听到他们三人的笑声,我也想笑,莱特拿起断了一根弦吉他自顾自地弹了起来,“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A也跟着哼,波兰女人起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我闻到烤面包的香味,凭感觉在桌子上摸索,一个男人按住了我的手,波兰女人开口说才从烤箱里拿出来,现在吃烫嘴。
我给他们讲我在瑞典吃过一份奶油超甜的蛋糕,若不是想要旅行我真想后半辈子定居在瑞典。后半句其实是胡扯,我只想表达出那份蛋糕的香甜,我其实不想留在瑞典定居,因为我走之前已经将过去一股脑的丢在那里了,就如同将自己的宝贝藏在箱子里埋在土里;这是一种宽慰自己的手段,我从来不相信悲伤会被淡化,选择性的遗忘是摆脱它的方法之一。我向自己催眠,从瑞典离开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宝箱里的宝贝跟我没有关系了,因为我已远走,再也回不去了。
醒来时已是午夜,莱特跟波兰女人不知去哪儿了,A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波兰女人家的电视机是黑白色调的,岁数应该比我都大,上面的漆掉了后又生出新的黑色污渍,交错环生很是油腻,真是一点想看电视的欲望都没有。
A见我醒来后也没询问我的状态,他拿起剩半杯的“生命之水”说这半杯他替我喝,金麦酒是我的,只有我没喝。
“我想文身,图案就是这两个酒的瓶子,生命之水剩半瓶,金麦酒是空的。”
A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他问我准备文在哪里,我表示没想好,问他有什么好的建议。他说就背上吧,摆成翅膀的样子。
我拿出一根烟给他,他拒绝了,喝“生命之水”不能吸烟,酒的沸点极低,他说他可不想做喷火的小丑。
我俩只喝了各自的一半就穿衣服出来找文身师傅,他说他认识几个手艺好的民间艺人,以前也都是海员,老了之后拾起了文身的手艺。
我开玩笑说不会文身是海藻味的吧。A大笑,他让我做好准备,因为他们都酗酒,没准你的文身是酒味的,正好,文的图案刚好是酒瓶子,酗酒的纹身师在喝醉的年轻人身上文酒瓶,一切都很合理。
文身的过程还好,一次很棒的体验,酒精的作用下感受不到疼痛。我想象我老爹看见我身上的图案后暴跳如雷,也可能不会。
高一的篮球赛我动手揍了崔萝卜,他是个懦夫,该打,输了比赛竟然想在言语上占些便宜。我忘记挥拳冲向他的那一刻我在想些什么,但是听到他睡了我的女孩那一刻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心里的某块东西正在缺失。
如蒋茂所说,我顶撞了我老爹,长那么大的头一次,竟是以我的年轻的身体条件取胜;我没想到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极速坠落在沙发上,他没光的眼睛诧异的盯着我,这个可怜的男人,他靠拳头维持的森严荡然无存。
我却没有战胜他的喜悦,我觉得我比我老爹还可怜,我不仅没了母亲,甚至我的父亲都已经无法约束我了。很可悲,真的没人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