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天的刺杀,使姜芷萝受到了惊吓,入夜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好不容易睡着了,噩梦又一个接着一个袭来。
梦里不是陆秉初模糊的影子,就是手持镰刀的地狱修罗,再不然就是拿枪顶着她太阳穴的杀手……杀戮接踵而至,让她猝不及防。
“不要…不要……救我…秉初…救救我……”
女子极细的呢喃在车厢内响起,吵醒了靠在对面床铺上的应衍。
他是军人出身,原本就对一些声音和响动非常敏感,听到姜芷萝睡梦中的呓语,下意识的睁开了眼,幽亮的眸子在沉沉的夜色里泛着雪一样鲜亮的光。
他侧目看着她。
月光下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像是官窑上等的白瓷,五官更是清秀可人,紧闭的双眼睫毛纤长而卷曲,伴随着她的呓语微微颤动。
姜芷萝蜷缩着,整个身体微微弓起,就像是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据说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戒备姿态,同时也代表了这个人本身极度缺乏安全感。
“秉初…秉初……”
姜芷萝始终在低声呼唤着什么,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发现,让应衍的心情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她是他花钱买来的女奴,无论人还是心都应该属于他一个人,凭什么这样平白无故的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
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不行!
应衍伸出手,隔着桌板推了推她。
姜芷萝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醒,就着月光似乎能看到她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应衍再去推她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抱住了手臂。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姜芷萝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并且用脸颊贴近他手臂的皮肤蹭来蹭去,像极了一只渴望主人疼爱的猫。
应衍哑然失笑,同时感觉到女孩脸上不同寻常的灼热,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来到姜芷萝面前,用另一只手探向她的额头,竟是出奇的滚烫。
他踢了踢车厢门,吩咐外面守夜的迟烈,“拿块毛巾,再打点冷水过来!”
“是!”
迟烈领了命令离开,没过多久就端了一盆冷水过来,盆沿上搭着一块白毛巾。
应衍接过迟烈手里浸透了冷水的毛巾,敷在姜芷萝发烫的额头上,皱眉道:“去别的车厢里看看有没有医生,或者有没有人带着药!”
“现在?”
迟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说:“应爷,现在是凌晨一点,别的车厢里的乘客肯定都睡了,这会儿去打扰人家,似乎不太好吧?”
更重要的是,他又不知道哪个是医生,挨个敲别人的车厢门,肯定会被人暴揍的!
应衍细想也是,便吩咐说:“去列车员的休息室,看那里有没有药!”
“那这里?”
“有我在没问题的!”
那帮杀手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刚来了一伙,紧接着又来另一伙,所以他们今天晚上应该是安全的。
迟烈离开后,应衍本来想抽出右手,好方便拧干毛巾,没想到姜芷萝突然睁开了双眼。
尽管知道她是个瞎子,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被她点漆般幽黑的眼睛直直盯着,任谁心里还是会有些膈应的。
好在应衍已经抽回手,见她直愣愣的望着车厢顶,问道:“有事?”
姜芷萝迷迷糊糊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等听到应衍低沉的嗓音,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喝水?”应衍问。
姜芷萝摇摇头。
“饿了?”他再问。
姜芷萝还是摇摇头。
应衍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了,俊脸上覆盖了一层霜色。
“你眼睛瞎了,难道人也跟着哑巴了?”
姜芷萝垂下头,小声嗫嚅道:“我想去……”
“什么?大声点!”
她的声音本来就小,加上火车的隆隆声,应衍压根儿没听见她说什么。
“我说,我想去厕所!”她大声喊道。
说完,别说姜芷萝脸红一片,就连应衍都觉得有些尴尬。
“我带你去!”
火车的厕所是一个狭小的隔间,姜芷萝在里面,应衍守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姜芷萝站起来的时候,觉得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而应衍见她迟迟没有出来,便敲门问道:“好了没?”
没有听见姜芷萝的回答,他不禁眉头一紧,伸手拉开了厕所门。
姜芷萝想扶门没扶住,便直直的栽进了应衍的怀里,应衍猝不及防,抱着她直挺挺的摔倒在了走廊上。
姜芷萝就这么趴在应衍怀里,双手按着他精壮的胸膛,柔软的身体更是紧贴着他。
对于向来不近女色的应衍来说,这样的亲密接触无疑是他的禁忌,然而抱着女孩纤细柔软的身躯,闻着她身上浅淡的栀子花香,他忽然觉得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
明晃晃的白月光下,姜芷萝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只听应衍冷冷的说:“还不起来,是等着过年么?”
“对…对…对不起!”
姜芷萝结结巴巴的说完,急忙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你没事吧?”
她刚才似乎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应该是应衍的头部撞击走廊地面的声音,听着就觉得很痛。
应衍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尘土,不耐烦的说:“瞎子就是麻烦!”
“……”
姜芷萝突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失明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本来心里就已经很难过了,现在还要被人拿来当作嫌弃她的理由。
应衍已经走出很远,回过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不走也不出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过来!”
说完才想到姜芷萝看不到,于是返回她身边,抓住她的手,大步朝车厢走去。
迟烈已经在车厢等候了,见他们回来,不解的问:“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呢!”
迟烈不过无心之言,却惹得姜芷萝想起刚才的事情来,脸色愈发红了。
应衍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药拿到了吗?”
“拿到了!”
迟烈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应衍。
应衍从瓶子里倒出两粒药,放到姜芷萝手里,又递给她一杯水。
“把药吃了,省的拖累别人!”
语毕,就回自己的铺位,闭目养神去了。
“姜小姐,你别介意,应爷就是脾气大了点,其实心肠可好了,这药就是他让我去向列车员要来的……”
“迟烈,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应衍冷冷的开口。
迟烈顿时闭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