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萝一回来,姜公馆顿时热闹了起来。
骆家安和骆家宁年纪小,不记事,早前在应园和不愉快,他们俩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到姜芷萝,两人纷纷扑上前,一口一个“芷萝姐姐”,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姜少杰看不过眼,上前拉开他们,独自抱住姜芷萝,孩子气的说:“你们走开,姐姐是我一个人的!”
应衍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就把姜少杰提了起来。
“小子,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子,居然说姜芷萝是他一个人的,姜芷萝分明是他应衍的媳妇好不好?
姜少杰是真怕了应衍。
一对上他流光溢彩的狭眸,姜少杰顿时瑟缩了起来,目光求救的看向姜芷萝。
“姐姐,姐姐救我……”
“叫你姐姐也没用,你得求我!”应衍一本正经的捉弄道。
姜少杰立刻可怜兮兮的望着应衍,“姐夫,你放我下来,我求求你了!”
这一声姐夫,叫的应衍心花怒放。
“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儿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记住了,下次不许说姐姐是你一个人的!”
姜少杰被放了下来,急忙躲到姜芷萝身后,向应衍做了个鬼脸。
“才不要,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
“嘿!”
应衍还要上前去捉姜少杰,被姜芷萝拦了下来。
姜芷萝一脸好笑的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她转身走到茶几前,把带过来的礼物一一分给他们。
骆家安和骆家宁得了礼物,高兴地不得了。
姜少杰则拉着一张脸,在那堆盒子里翻腾了半晌,失望的问:“怎么没有桂花酥呢?我不喜欢吃别的点心,我就要吃桂花酥!”
原以为姜芷萝会板起脸训斥他,或者找个其他什么理由搪塞,没想到她竟然矮下身来,揉着姜少杰的脑袋说:“少杰乖,姐姐在来的路上,看到两个很可怜的弟弟妹妹,所以就把桂花酥给他们吃了,少杰吃别的可以吗?”
姜少杰歪头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吃别的!”
姜芷萝欣慰的笑了笑,直起身,把买给宋淑娟的礼物拿给她。
“我也有礼物啊?”宋淑娟惊喜的问。
“当然了,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礼物的!”
姜芷萝接过她怀里的欢欢,“你打开看看。”
孩子最是灵敏通透,尽管那么久没见姜芷萝,再次见到竟也没有认生,乖巧的任由姜芷萝抱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姜芷萝。
宋淑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很漂亮的绸缎披肩,雪青的颜色,上面绣了半开的桃花,精巧而别致。
“真是好看。”宋淑娟目不转睛的说。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既要顾着姜公馆,又要看铺子,忙里忙外的。”姜芷萝道。
宋淑娟摇摇头,“你这说的哪里话?我都是吃惯了苦的人,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这时,骆家华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
他气息微喘,看得出来到的匆忙。
然而一见到姜芷萝,骆家华的脚步又慢了下来,若无其事的道:“姜小姐回来了?”
不管提醒过他多少次,他对姜芷萝的称呼一贯如旧。
既不唤她芷萝姐,也不唤她应太太,就只是称呼她姜小姐,仿佛她永远都是那个明知道他的意图,还愿意随他走,会疾言厉色斥责他,却也会舍命救他的姜小姐。
姜芷萝颔首,微笑看着骆家华。
这少年还是向从前那样,瘦瘦高高的,小麦色的皮肤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比起原来,他眉眼间似乎少了几分倔强,多了些温顺和柔和。
姜芷萝明白,那些温顺和柔和不代表一个人的懦弱和妥协,而恰恰说明,骆家华成长了,成熟了,不再是以往冲动莽撞的少年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成熟,而有些人一夕间便成熟了。
姜芷萝忽然觉得,在这一点上,骆家华和自己很像。
她也给骆家华带了礼物,是一支钢笔和一本很精致的笔记本。
深咖啡色的皮制封面,封面上是流畅的银色英文,写着“NOTEBOOK”。
“听淑娟说,你最近在上夜校,我不知道该送你些什么,想到你应该会需要这些,就买来送你了!”姜芷萝道。
骆家华伸手接过,“谢谢,我很喜欢。”
中午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餐桌前,说笑聊天,气氛空前热闹。
周妈特意做了几个拿手好菜,都是姜芷萝爱吃的。
姜芷萝爱吃鱼,却每次都挑不干净刺。
应衍嘴上没说什么,却暗暗记在了心上,每每吃鱼都会夹上一块最肥美鲜嫩的鱼肉,细细挑干净里面的刺,端到她面前,然后再开始吃自己的。
他的动作极为自然,不像是刻意为之。
姜芷萝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
他们说起今天在半路上瞧见的游行队伍,骆家华便开了口:“那里面也有我们夜校的同学,大家这么做是为了唤醒民众的良知,我们华夏人必须团结起来,共抗东瀛人的侵略,把他们赶出我们的土地!”
他说这话时热血激昂,眼睛里似有光迸射出来。
宋淑娟放下筷子,沉下脸说:“你没去吧?我告诉你,你不要去的!”
“为什么?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我正打算明天加入他们呢!”骆家华不解。
“太危险了!我听说政府都派人镇压的,不仅会打人还会抓人,那些带头闹事的学生,都被抓进监狱里去了!”宋淑娟一想起这个,心头就忐忑不已。
骆家华一听不干了。
“嫂子,革命就是需要流血和牺牲的,我身为华夏人,堂堂男子汉,怎么能退缩呢?”
宋淑娟见自己劝说不听,急忙转头看向姜芷萝。
“你瞧瞧,你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流血牺牲?你当初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他救回来了,难道是要他流血牺牲的吗?”
“阿华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你担心也担心不来的。”姜芷萝放轻了语气道。
她能理解宋淑娟的心情,可她并不反对骆家华说的话。
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个自己的信念和追求,才能不枉此生。
听姜芷萝也这么说,宋淑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罢了,我能说的也都说了,他若听不进去,就由着他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