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骄阳光芒璀璨,而面前男子的目光灼灼,像是盛了碎钻。
“芷萝,请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和天宇言辞恳切。
他唤她芷萝,他对她的心意昭然若揭。
姜芷萝知道,和天宇一定能帮她顺利回到姜公馆,甚至还能让那些人再不来打扰。
他是外交次长家的少爷,有金钱更有权力。
但是那些都和她无关,她终是要靠自己走过这些艰难,才能走的更稳更踏实。
“谢谢,不过真的,我自己可以。”
她扬着头,下巴尖而小巧,表情有些许清傲。
姜芷萝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她不能再去依靠任何人,不要成为谁的附属品。
她的固执让和天宇无奈。
他不是应衍,做不到硬逼和强迫。
他只能开着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挺直脊背的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就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剑。
姜芷萝回到姜公馆的时候,已经下午一两点了。
出乎她意料的,围堵在姜公馆门前的人不见了。
缠枝大铁门缓缓打开,周妈疾步走了出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周妈问。
“周妈,那些人呢?”姜芷萝问,
“走了!”
“走了?”
姜芷萝惊讶又疑惑,那些人接连在姜公馆门外守了那么多天,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就走了?”
“我就是照小姐教给我说的做,一边抹眼泪哭,一边诉说我们现在的惨状,那些人听了觉得我们姜家也着实可怜,就纷纷离开了!”
周妈说的绘声绘色,可姜芷萝却是不信的。
她知道,在利益面前,人的同情心卑微的可怜。
姜芷萝想不出那些人突然离开的原因,而且这也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就没太在意。
她让那几个伙计把姜老爷和凤姨太太的棺材抬了进去,吩咐仅剩的几个下人布置灵堂。
灵堂布置好以后,下人们依次磕了几个头,上了一炷香,就辞别姜芷萝,离开了姜公馆。
抬棺材的伙计拿了工钱,也走了。
偌大的姜公馆,真的就只剩下了姜芷萝、姜少杰、周妈还要田管家四个人。
姜芷萝穿了白色的孝服,墨色的青丝挽了松散的低髻,鬓边带了一朵白花,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按照旧例,灵堂要设三天,以供亲戚朋友前来悼念。
要不是姜老爷的死,姜芷萝都不知道,自己竟还有那么多亲戚,有的甚至都叫不上来名字。
他们陆续来到姜公馆,在姜老爷灵前拜了几拜,然后就找到姜芷萝,旁敲侧击的询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瞧瞧,少杰还这么小,你年轻又是个女娃,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男人自称是她的表姑夫,听说姜老爷出事了,带着妻子儿女千里迢迢从扬州赶了过来,只是怎么看都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你表姑夫说的是啊!不如住到我们家里来,也好有个照应。”自称表姑母的女人急忙附和。
姜芷萝虽然年轻,但是她不傻,起码她分得清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就打着照顾他们姐弟的旗号,想要正大光明的住进姜公馆里。
呵,姜老爷被炸死,尸体放在巡捕房没办法去领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现?
姜公馆被那些索要赔偿的人围堵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他们出现?
现在尸体领回来了,那些人也走了,该到处理家业的时候,他们都乐不颠地来了,想要鸠占鹊巢,或者至少分一杯羹。
他们想都不要想。
姜芷萝是恨的。
恨那些无利不起早的亲戚,恨这乱世的世态炎凉。
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依旧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就连声音里都夹着哭腔:“表姑夫,表姑母,你们人都这样好,芷萝怎么忍心连累你们呢?”
对方诧异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一家人,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女人最善隐藏,疑惑全都埋进了眸底,丝毫不曾显露出来。
姜芷萝抹了把眼泪。
“父亲这一去,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的债,估计买了铺子和这洋房,才能勉强还清……姑母家想来也不宽裕,平添我和少杰两张嘴,芷萝着实过意不去!”
表姑母一听,脸就拉了下来。
他们大老远的从扬州坐火车过来,还以为能捞点好处,没想到好处没捞着,眼看着竟又要添俩累赘。
想归想,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表姑母拉着姜芷萝的手。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不过你和少杰的根在这里,既然你们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我和你表姑夫也就不勉强了!”
表姑夫亦笑得讪然,“是啊,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
男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女人狠狠瞪了一眼,低下头再不言语。
姜芷萝在心底冷笑,面上仍旧感激不已。
“谢谢表姑夫,表姑母!”
其他人见他们俩蹭了一鼻子灰,又听说姜芷萝负债累累,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心思,顿时偃旗息鼓。
夕阳西下,天际的晚霞像是染了血,红的触目。
姜芷萝目送亲戚们离开,眸底的光愈发冷了起来,冰冷里掺杂了嘲弄。
“这些人真是可恶,姜家落难的时候不见他们帮忙,现在跑过来惺惺作态,简直是恶心极了!”周妈啐道。
“这个世道,谁人不是捧高踩低的,他们没落井下石,已经很好了!”
姜芷萝转身走回灵堂。
灵堂一边的蒲团上,姜少杰面目呆滞的跪着,身上白色的孝服使他看起来更加单薄,像是一根瘦小的竹。
不是没请过医生,中医、西医的大夫都瞧过了,结果都是说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时缓不过来,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甚至还有算命的登门,说能治魇症……
姜芷萝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如果沈星堂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治好少杰的病!”她不由得这么想。
想到沈星堂,就会不可避免的想到应衍。
他把她碰到了云端,又狠狠地把她摔到了地上,她摔得那样重,那样疼,然后就清醒了!
姜芷萝摇了摇头,挥去脑海里的“非分之想”。
“小姐!”田管家大步走过来,神色凝重,“二小姐回来了。”